夏熠没有说谎,但他同样也没有指出邵麟说谎了。这样的描述方式,再加上之前邵麟留在备忘录里的信息,很快就让郑建森信了邵麟的说辞:“然后呢?”
“我醒来的时候,机舱里有司机,两个下手,再加上被捆着的包明新。”紧接着,邵麟又复述了暴君关于案件的坦白,向候军,蓬莱公主号,新型毒品一案相关的一系列前因后果,以及犯罪分子在海上的逃离计划。
郑建森再次疑惑:“这个暴君没有伤害你?”
“他希望我活着回去给警方传话——他说他暂时放弃燕安市场了,但秘密星球会在其它城市繁荣生长。”邵麟顿了顿,“当时,应该是快与对方的船只对接了。下海之前,他接了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把包明新也推了下去。”
“我们在LS会所门口拍到了暴君,看来他确实是不想在燕安继续了。”郑建森点了点头,“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也联系了国际刑警,现在就等包明新醒来,看看燕安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局里的人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做完笔录,已经到了晚上。
夏熠坐在病床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等最后一个人离开了,他才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撒谎?”
而邵麟眉目含笑,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反问:“为什么替我圆谎?”
夏熠拿起那根银色的小骨头,轻轻一拍邵麟脸颊:“因为这个。”
是你交付与我的忠诚。
“包明新呢?”夏熠压低了声音,“随便你与郑局胡诌,可包明新当时也在飞机上,等人醒来,你就不怕他的口供与你对不上?”
“包明新就被注射了大量芬太尼。暴君的一个手下,在路上还给他补了一针。”邵麟摇摇头,“等他醒过来,飞机上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记得。”
夏熠冷笑:“那他怎么没给你也来一针?”
邵麟对郑局的那套解释,他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他刚到楼顶那会儿,暴君都已经掏出手枪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倘若对方急着摆脱邵麟离开,解决问题就是一颗子弹的事。可是,对方瞄头不开枪,就只在威慑。也就是说,暴君希望邵麟下去,而非真的杀了他。如果杀死陈鑫的人也是暴君,那么,这是他第二次拿枪指着邵麟,却没有开枪了。
对于一个草菅人命的毒枭来说,这终归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就连夏熠都能盘明白这其中的逻辑——暴君与邵麟还有着某一层更深的联系。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非普通的警察与毒枭。
一想到这里,夏熠就像一只烦躁的大狗,在病房里来回走来走去,却半天组织不好语言。
终于,他还是坐回床头:“邵麟,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对我撒谎。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主动上那架直升飞机,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你笔录里交代的,你还和暴君聊了什么?”
半晌,邵麟垂眸:“我只能说,与犯罪无关。”
夏熠一听就炸了:“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俩也算是出生入死好几回了,一起拼过命一起喝过酒,你到底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邵麟张了张嘴,心底一时间打翻了五味瓶,但最终,他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沉默良久,他伸出一双手,就搁在毯子上,垂着脑袋,神情乖巧:“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过去,或者未来,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就把我铐走呗。”
夏熠一拳打在棉花糖上,气到牙痒痒。
邵麟在床上侧过身去:“傻狗,我有点累了。”
时间不晚,都没到医院熄灯的点,但邵麟确实累了。半夜从海里被捞上来,昏迷了几个小时后醒来,又被市局审了又审,直到现在还没好好休息过。
夏熠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终归没有开口。
“行。你先睡。”他主动帮人关了灯,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邵麟一合上眼,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夏熠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飞速移动的GPS小点。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心有余悸。特别是,当他发现那个小点在海上某处停止运动了之后,心跳几乎跟着停止——
犯罪分子着急逃跑,直升飞机不可能悬空半天不动。所以,这个小点不动了,很有可能是定位器丢了。会是邵麟主动丢的吗?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又或者,对方会不会改了主意,直接下了狠手,而那枚GPS小点,已经成了海底一具尸体?
夏熠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心中憋的一股气突然就消了。
不管他藏着什么秘密,人还在就好。
昏暗的病房里,夏熠轻轻撸了一把邵麟的头发。
或许是打了点滴的缘故,邵麟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眼皮安安静静的,半点反应都没有。夏熠的目光,从对方深深凹陷的眼眶,沿着鼻梁,一路游走到下巴清冷的线条,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无法解释的、酸胀的焦灼。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那股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