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那会儿,你才这么高,”温初月伸手比划了一下,垂眸笑了笑,接着道,“能长这么快的活物我就知道俩,一个是你,一个是桃子——对了,后院搭了个马棚,把你的马儿系到……”
一方面是冷的,阮慕阳身上的铁甲太凉了,抱他抱得又紧,那羽毛氅子捂出来的热度一瞬间就消散了,那时有他炽热的双手贴在后心,才能勉强撑住,这会儿没了热源,颤抖就难以平息了。
仔细一回想,好像不止这一次,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中都能找到他成为“人”的踪迹,他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趁温初月睡着时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头发,试问恶鬼又如何懂得情不自禁?
“主人,我回来了。”阮慕阳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把温初月揽进怀里,抱着他努力平复了良久,才终于能语气相对平稳地说完这句话。
阮慕阳只觉这笑容看久了对心脏不好,匆忙放开他,含混道:“主人,我先去牵马。”
第49章 我见犹怜(6)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分别太久的缘故,阮慕阳总觉得温初月特别黏他。
“他果然是我的神明,是我的救赎啊——”阮慕阳嗅了嗅自己的手掌,似乎还残留着温初月的余香。
这一年春颇有些寒冷,温初月裹着一件羽毛氅子,靠在桃花树下打盹。阮慕阳像柳枝一般不断地抽条,进院子都得低头了,他一抬头看见歪着头靠在轮椅上的温初月,心中震颤不止,一如初见那天。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并非是无欲无求。温初月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杂糅了多种情绪,他不用去一一解析就能明白个大概,因为那其中有他极为熟悉的,这世间最令他憎恶的情感,其名为“恋慕”。
好在阮慕阳拴好马花的时间足够长,两人迥然不同的心思都没有暴露。
温初月时,桃花又开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眼前高大的身躯拥入怀里。
他走出院门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一直无意识带着笑容。
阮慕阳缓缓地走向温初月:“是啊。”
闻言,温初月从他怀中仰起头来,冲他明媚地一笑:“欢迎回家。”
温初月听见动静,揉了揉眼看了眼来人,慢悠悠坐直了身子,脸上表情没见有多大变化,只看似漫不经心道:“小十七,又过了一年啦。”
阮慕阳的难得之处在于他几乎是毫无恶念的,没有记忆,灵魂干净如白纸,双眸似海深,好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动摇他。他刚来的时候明明处在一个很容易动情的年纪,温初月试过让他接近小梅,给他编织一份甜蜜美好的爱恋,然后亲手击碎它,往白纸上泼墨,循循引出他原始的恶,再慢慢摧毁他,品尝自己培育的甘美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
是身边,不是身后。
可他没对小梅动情,却和梁皓混在了一起。温初月以为他想追求的是权势与功名,抑或是□□定国的伟大理想,却又好像不是那样,至少他眼里没有那种热度,金钱就更不是了,他都没用温初月给他的钱为自己添过东西。
那人带着一股风尘的味道,像是自很远的地方而来,身上的轻甲异常寒冷,唯有紧紧抓着他后背的一双手炽热无比。他身上的味道很陌生,却意外地没让温初月反感,于是他并没有挣开,任那寒铁轻甲篡夺自己的温度。
“原来你已经开始坏掉了啊,”温初月忍不住笑出声,“那么好戏就要开始咯——”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深门别院里柔弱又美好的主人,强迫自己把十二分神全都放在眼前的欢愉,可始终都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他以为他的内在始终都是“阎罗殿”中关在铁笼里恶鬼,与他身上栖居的恶魔有相同的特质,无法拥有正常人的欢喜,却因为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主人,痴痴笑了许久。
他有多无欲无求,就有多无懈可击。
而温初月却在阮慕阳出门牵马之后,伏在椅背上,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个不停。
他在军营待的这段时日,从未有一次是发自内心笑出来的。和镇南军的将士们一起过年时,梁皓和季凝加起来像一千只聒噪又滑稽的鸭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暂时忘却了严峻的现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可他没有。
阮慕阳看着他没说话。
没有存稿鸟QAQ~改成每周二四六更新,接受一切形式的催更( ̄~ ̄)
房顶上掉了几块瓦片,牛大力上房盖瓦片的时候笨手笨脚地摔倒了,胳膊都摔折了,温初月把他扔回给黄韫,给他放了无限期长
温初月笑盈盈地看着他:“真是时光如流水啊,转眼你都这么俊了。”
“我终于从恶鬼变成人了吗?”阮慕阳伸手摸了一把上扬的唇,忍不住想,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离神明更进了一步,是不是表示他将来总有一天,能够站在神明身边——
另一方面是兴奋的,他竟然在无意识间找到了阮慕阳的破绽,从阮慕阳看自己的眼神中。那双什么都映照不出的深眸中多了一个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