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下一口气,“青山道长,这就是你全部的把戏吗?”他笑道,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冷意。
他方想教训教训“宁桓”,此时脚下的土地缓缓晕开了一片血色,泥土变得松软,忽然里面伸出了一只血红色的手,它一下拽住了蒋宁的裤脚,顺着他的右脚慢慢上爬,一张血色的人脸从底下露了出来。“夫君。”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翻白的双目中透着怨恨,“地下好冷,棺材里好冷,你为什么要骗我?”
“爹爹为什么要杀我?”另一双小手攀上了蒋宁的腰,他仰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似是懵懂地问道。
“道长。”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那似鬼非人的东西死死掐住蒋宁的脖子,不断地质问道,“我的药呢?我的药呢?”
愈来愈多的血手扒上了蒋宁的身体,他面露惊恐,挣扎不停。鲜血顺着他的躯干下渗入他脚下的土地,与血红的泥沙瞬间融为了一体。他的全身已无一块好肉,身子渐渐变得越来越沉。
他臃肿的身体开始下沉,他奋力挣脱开一双手的桎梏,却同时无数双血手从底下攀了上来,拽着他的双脚不断拉他下沉。蒋宁的双腿已经没入了那片土地,“救命!救救我!”他哭嚎着哀叫道,暗室内的三人无动于衷……蒋宁最后消弭于那片血红色的土地。血色,代表复仇者的恨意。
“师父?”虚空踉跄地走向前,“师父,真的是你吗?”
青山的脸上微微一怔。他双眸转向虚空,怅然地笑了笑:“十年了,你都长得这么大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像儿时一般揉揉他的脑袋,方伸出的手迟疑了,终落在了徒儿已如成年男子般宽阔的肩膀上,“对不起,师父让你久等了。”
虚空的心中一阵恍然,仿佛回到了十年以前。他站在山前翘首以盼,当师父的白衣身影出现在山门前,他会蹦蹦跳跳地赶去迎接。这时候,师父就会拿出山下孩童们最喜欢的糖果、玩具、画本,然后摸着虚空的脑袋道:“对不起,师父让你久等了。”
一瞬间,虚空觉得,是不是他只是做了一场虚无的噩梦,而梦醒来时,其实师父从未离开过呢?虚空摇了摇头,两行泪却自通红的眼眶中落了下。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落泪。”嘴上虽是这么说,青山却还是纵容般的笑了笑,他轻叹了口气,终是一个孩子啊。他伸手揉了揉徒儿的脑袋,问道:“我不在,功课可有好好做?道经可有每天都念?”
虚空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得道:“念了。师伯师祖们待徒儿很好,徒儿现在已能一个人出去除妖了。”
“嗯,我看到了。”青山欣慰地笑了笑,“有出息了。”
青山走到了石门前,洛宁的尸体就躺在那里,那具丑陋的,因被剥去了人皮而显得血红色的尸体。她大睁着双眼,似是死不瞑目。
青山在她身侧盘腿坐下,垂眸长久地凝望着她。手心覆上了她的双眸,替她阂上眼睑。原来洛宁安静的时候,他会如此不习惯。他启了启唇,垂下眸子,觉得自己该对洛宁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却道不出一言。千言万语,终还只剩了一句:“你啊……”
第56章
青山背着虚空,站起了身。那颗苍白的头颅捧在宁桓手中,鲜血自唇边不断溢出,“这一回师父是真的要走了。”青山转过身,那只沾满血的手最后摸了摸虚空的脑袋。
虚空哽咽着,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青山摇了摇头,道:“逝人已矣,生者如斯,往后你更要坚强地活着。”青山的声音已然很轻,但他还是坚持说着话,在他吃力地喘了一口气后,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曾记得我上三清山那日,娘亲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了一整晚,如今竟也能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娘亲那时候的心境。虚空啊,如果可以,师父还想与你再多说说话……”青山的唇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带着丝丝哀意,苦涩般地仿佛在笑,“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往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珍重了……”
少年抬起头,漆黑的眼眸茫然地定望着青山。他唇轻颤地艰难地喊出了一声“师父”,无措般地看着愈来愈多的血自青山的唇角溢出。“滴答”一滴清泪顺着虚空的脸额没入了脚下的土地……
那扇被蒋宁锁住的石门开了。那颗苍白的头颅终于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在宁桓的手中缓缓阖上了眼眸。虚空仰着头深吸了口气,他缓缓后退了一步,撂起膝边的道袍,在那颗双眸紧闭的苍白头颅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了身。额头抵及脚下冰冷坚硬的土地,泪水无声地一滴一滴没入了这片泥土。少年颤着身,此刻终是嚎哭出了声……
失了牵引的身体骤然倒了下去,宁桓被一双温热的手稳稳地接住。“宁桓。”肃冼在宁桓耳边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宁桓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见一抹白影立于他的身前。“青山道长?”宁桓诧异地道,“你……”
“我于这里困顿了十年,也该是时候离开了。”青山道长笑了笑,继而道,“这次得多亏了你。”他伸手在宁桓额头轻轻一点,一股暖流自眉心间缓缓涌入,“你命格过轻,这也算是我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