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失控的样子,像极了他熟知的某个人。
蕊蕊越是要动,郑宇的行为就越是凶狠,直到他充满怒气的动作碰翻了食盆,蕊蕊也不再挣扎为止。
周围躺着的孩子“嗬嗬”地笑了,像是从喉管深处泛起的气音。
郑宇流着眼泪吓得不知所措,只会抱紧蕊蕊嚎啕大哭,边哭边不停地喊着对不起。
这天,急着想去看书的郑宇,不等汤饭放的温凉,刚出锅便直接端了回来。他从小床上抱起只有三岁的蕊蕊,可对方似乎发现开饭的时间早了些,并不配合,垂着头胡乱挣动着,扯乱了郑宇的衣领。
也许是为
郑宇脑袋猛地涌上一股热流,浑身跟着躁动,理智不翼而飞。他用力箍住蕊蕊的肩膀,抄起勺子就往对方半张的嘴里塞,因为太过大力,铁匙磕在蕊蕊的牙齿上,碰出刺耳的声响。
简单地说来便是“千人千面”,但又能做到“九九归原”,与先前相比,便是将各个样式不同的铁面具,换作有血有肉的人皮面具。
此后的几年,郑宇都在为自己的蜕变准备着,他执着地要离开这里,离开过去,将鄙陋不堪的自己彻底抛弃。
院里的人来给蕊蕊包扎时,郑宇还在外边抹眼泪。
焦躁搅着愤懑冲胀郑宇的胸口,他用力掐紧蕊蕊的胳膊,吼叫道:“别动了!”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内心里住着位魔鬼,像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毁灭自己,也伤害别人。
初来乍到的郑宇想融入集体中并不容易,实属偶然,这儿的学生排外异常心理严重,如果没有通过他们所谓的观察期,那么郑宇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
日子久了,郑宇便认熟了他们,照顾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于是要照顾整层楼的阿姨理所当然地偷了懒,将许多事直接交付给郑宇。
起初郑宇怕搞混,就把每个认识的人都记录在自己的小册子上,一点点地去完善他们的个人资料,就算是有一面之缘的同学或老师,也会仔细地记下,通过各种途径获取信息。
看人下菜的缺陷是,面对不同的人,郑宇为言语的迎合总是会虚构事实,编造并未有过的故事。然而一个谎言的圆满,总需要无数个谎言的补充,不过他也明白及时止损的道理,试用过几次后就不再继续。
说起来不容易,做起来更是难。
时间与别有用心的打磨使郑宇脱颖而出,他费尽功夫的每一次努力都没白费,最终被院长挑选上,资助念书。
为了什么呢?
他根本不想这样,不想这样。深深的恐惧包裹住他,自己长大后会是怎样?难道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蕊蕊并没有停下,反而尖锐地大喊起来,还差点碰翻了小桌,他张着嘴,边喊边吐起了口水,几股白沫从蕊蕊嘴里流出,同时溅开几点在郑宇下巴。
如果说孤儿院是郑宇隐匿内心的开始,那么校园则让他懂得包装自己。
喂午饭对于郑宇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工作,让不太熟练的他一个个地喂饱,起码得花上一个小时,更别说还忍着饥饿跟困倦了。
郑宇喘着气,理智逐渐回笼。
但时间一长,再多的同情也被疲累磨成了厌倦。
每隔一段时间,郑宇都会将他们按照自己的感知分类归总,各个阶段都会有变动,从一开始大的流转,慢慢地变为细微的改换。与此同时,郑宇对外也熟能生巧地自然转变了。
他低头看向泼了一地的午饭,许多粘在自己的小腿上,那处的皮肤后知后觉地感到烫烈的痛。郑宇跺跺脚,想起身去清洗,却发觉怀里还抱着蕊蕊。
与其在经历上下功夫,不如转换自身的情态。别人可以是绕指柔的清水,游走于各种器皿中,随着外界变换着形态,但本质不变;而郑宇想打造出独有的器皿,精致却不浮夸,内里盛着的溶液因时而变,对每个人做到真正的“投其所好”。
他需要跟带头的那几个学生搞好关系,也明白获取他人好感的方式就是投其所好,取悦为上。但起初的实践并不很顺利。
郑宇心头一揪,眼前变得模糊,他忙为蕊蕊擦去胸前的东西,却指尖微滑,带下一层皮来。
他连忙转头看蕊蕊,对方仍张着小嘴,下巴跟胸前糊满了粥,鼻子一耸一耸地动。郑宇看见蕊蕊的嘴周烫红一片,颜色最深的地方冒出小小几颗透亮的水泡,敞领的脖颈处也蔓延开红意。
阿姨跟郑宇一一说道孩子们的喜好、习惯、忌讳,不言而喻,郑宇虽然也是孩子,但在这里,是要来帮她忙的。
费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当然不只是为简单地融入集体,而是为了……
“吃啊!吃!”
郑宇满脸通红,他恶狠狠地瞪着蕊蕊想努力对焦的眼睛,只顾用勺子舀起汤水用劲捅进对方的嘴里。
虽然只有九岁的郑宇对未来迷蒙未知,但他在此时已经默默做了一个决定,从此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将他牢牢地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