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默再次醒来是一天后的傍晚。
卧室里厚厚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好,里面还做了隔音设计,屋外的声音透过窗帘传进屋里只剩下很细微的声音。一片漆黑的卧室里,只有床头有一盏小灯,灯罩掩着,柔和的灯光聚集在桌面上,形成直径一公分的光影。这灯是为殷默特意准备的,怕的就是人醒来之后被吓到,一看就是迟夜的手笔。虽然迟夜是个变态,但殷默不得不承认,只有迟夜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就连管家,也并不能真的了解他所有的小习惯。
殷默的头陷进软软的枕头里,很是腻歪了一会,才回想起来自己昏迷前都发生过什么。
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勉强用缠着纱布的手把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不过下半身传来的剧痛并不能支持他彻底坐起来,一个手软便又跌回了床上。殷默下意识屏住呼吸,试图自己将这痛苦慢慢消化,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殷默没应声,外面的人却自己开了门。
迟夜手里端着一碗粥,还冒着热气,估摸是一直在锅里温着。他大步走了过来,空着的手按亮了床头边的暖色落地灯,然后拉了椅子过来,看架势是要给殷默喂粥。
殷默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倔强地再次尝试坐起来,无奈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吃饭了,本就有伤的手上根本没力气,身后和下身又伤着,哪是说坐起来就坐起来的?明明迟夜就坐在一旁,殷默却就是不开口求他,非要自己逞强,没一会就折腾得冷汗直冒。
“如果你不想一会我亲自给你上药,就老老实实待着吃饭。”
迟夜端着粥碗的手很稳,就像他冰块冻住的声线一般。殷默不甘心地偏过头去,紧抿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但身侧的双手却收了回去,藏在被子里动了动,便老实了。
笑话,让迟夜上药,他还指不定要做什么呢。
每次都是这样,把人弄得伤痕累累了,事后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喂饭喂饭,该上药上药,好像这些伤跟他没关系似的,冰块脸没半分歉意,嘴里也蹦不出一句道歉的话......虽然每次被罚,迟夜都能找出殷默的错处,以至于形成了一种“殷默受罚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迟夜只是执行了既定的惩罚而已”的错觉,可殷默的错处,本就是迟夜定下的啊,那些规矩,也是迟夜定的。
殷默低垂着眸子一语不发,汗shi的刘海遮掩了他的神色,暖光的烘托下,寡言脆弱的美少年躺在床上十分的娴静,好似一幅少女漫插画。迟夜心思微动,将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起身,一手穿过殷默腋下,一手探进被子里勾住膝窝,一个巧劲便把人抱了起来。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把人扶了起来,让他半坐在床上,身后塞了两个软枕靠着,重新盖好被子,自己坐到床边端起粥碗。
“这几天你就在家养伤吧。”
迟夜一边喂粥,一边宣判殷默的后续处置意见。
殷默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事实,却也无力反驳。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迟夜不会那么大方到允许他去公司,可他以为那晚的惩罚已经够了,以为迟夜至少会让他在公司待一周。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才第一天,迟夜就花了一下午教训他,把他打伤还不够,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折磨他,从头到脚,一处都不放过,让他想勉强去公司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迟夜好计谋啊,不说不许他去公司,只是把他打伤,让他去不了公司。既然如此,又何苦给他准备办公桌呢?还牵扯到唐笑......
说起来,不知道唐笑怎么样了。殷默一边机械地张嘴吞粥,一边琢磨着唐笑。
他只是偶遇唐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在公司的时候都没处罚,想来唐笑应该没事吧?
殷默到底是被迟夜保护得太好。他以为公司里针对一个人,就是降职罚款以至开除,却不知道职场堪比宫斗剧。尤其是大企业里,上司看你不顺眼给你不着痕迹地穿小鞋,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只等你自己忍不下去了提出辞职,公司还能省一笔解雇赔偿费。
迟夜手里的粥已经喂了大半,他估摸着殷默应该吃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正要把碗放回去,就看到殷默又张开了嘴,双眸直直地看着被头的那一圈绣花出神。
他真想挖开这个小东西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嘴里没有感觉到如期而至的甜粥,殷默才恍惚着抬起头看向迟夜,陡然间发现他已经放下了粥碗,正冷着脸盯着他。
“咳咳......”殷默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避开迟夜冷冽的目光低咳了两声,才犹豫着开口,“那我养好伤回去。”
殷默这话是回应方才迟夜让他在家养伤。他在试探,试探迟夜的宽容度。如果迟夜允许,那么他要赶快把伤养好去公司,同时提防迟夜会不会找新的理由再罚他一顿。如果迟夜不允许,那么他大可以慢慢悠悠养伤,左右都出不去了,那么快养好指不定要被再罚一通。迟夜罚过一次之后,一般是不会在他养伤期间再罚的,殷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