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的病情是突然急转直下的,似乎是他从别处打听到了苏越的消息,一时太过激动所致。现在正在加护病房,已经上了仪器,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上飞机之前,苏越本想亲自给父亲打个电话,却被雷霆制止了,说怕是会加重病情,不如直接等手术结果,奈何苏越心急如焚,权衡之下便借由雷霆的口给苏母报了个平安。
十个小时的飞行算不得轻松,苏越一夜未眠,Jing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直到飞机起飞后依然焦虑不已,雷霆远远地坐在一边,心情同样沉重。
苏越吃不下东西,雷霆便也不逼他,只是看他苍白的脸色和干燥上火的嘴唇,心里酸涩得不行,端了水来让他喝,谁料苏越连水也喝不下,胃倒是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愿让雷霆看出来,先是忍了一会,后来实在是痛得厉害,冷汗直冒,叫雷霆吓了一跳,赶忙给他吃了药,又意图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苏越疼得浑身乏力,勉勉强强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了,只低声斥了雷霆两句,便浑浑噩噩地任由他抱着,再后来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终于到达医院的时候,苏父已经进手术室好几个小时了,苏越在等候室里见到母亲和弟弟的时候,直接哭着跪了下来。
雷霆在一旁看他们一家人团聚,心中很不是滋味——苏家的现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纵然这两年来他已经在极力弥补,可逝去的时光与终是一去不返。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浑,如果他没有用那些残忍极端的手段去逼迫苏越,结果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以挽回?不,不是的,他们本就站在黑与白的对立面,他无法接受他满手的血腥,更无法原谅他对他的家庭造成的伤害。
“雷霆,你听清楚了,如果我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雷霆想起了苏越躺在他怀里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在绝望与悲痛的笼罩下,青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眼角眉梢尽是憎恶,他疲惫地合着双眸,似乎是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就在雷霆愣神的时候,苏越终于和家人道完了不孝、诉尽了相思,苏母一天一夜未睡,本就面容憔悴,此时又泪流不止,丝毫没有了以往雍容华贵的风度,她此时才顾得上站在一旁的雷霆,用纸巾把泪抹了,哽咽道:“不好意思啊小雷,让你看笑话了,之前你和我们说有越越的消息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越越……真的回来了……小雷,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越越……”
“妈……”苏越打断了母亲的话,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爸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昨天确实不太好,后来情况突然又稳定下来了,现在还是得等手术结束,不过医生说成功率很高。你的消息本来是想先瞒着你爸的,谁叫你弟弟多嘴,差点就……唉!对了说到手术,越越你得谢谢人家小雷,要不是他费心劳力找来了专家,你爸也不能……”
“妈!”苏越第二次打断了母亲,“我知道了。”说完抬他起头来看了雷霆一眼,这是这几日以来,苏越给雷霆的第一个正眼,与以往的尖利相比,这是相对柔和的一眼,眼底流淌着很多东西,糅杂在一起,叫人看不透彻。
可不知为何,这样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却叫雷霆不由自主地松掉了一口气,仿佛是在闯关游戏中历经千难万险终于破除了第一个关卡一样。
可紧接着苏越便把雷霆叫到了外间,说是有话要单独和他说,让雷霆的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苏越把他拉到不远处的茶水间,将门反锁了起来。茶水间里空间逼仄,四周密不透风,一盏白炽灯明晃晃地在头顶吊着,将医院惨白的墙壁映得清清楚楚,不仅没有明亮开阔的感觉,反倒叫人陷入一种窒息般的压抑。
“雷霆,谢谢你为我家人做的一切,”苏越沉静地望着他,一字一字缓缓地说道,“也谢谢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和帮助他们,看得出来,我家里人对你的接受度很高。”
“苏越,这是我自愿的,你别多想。”雷霆赶忙表明心意,他其实很怕苏越这样心平气和的样子,乍看起来好像是在耐心地和他讲道理,实际上却处处透着淡漠疏离与了无生气。
苏越摇了摇头:“该谢还是要谢的。”说完他扯动唇角,做出一个苦笑来:“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蠢,就在我离乡背井、隐姓埋名、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的时候,你竟然悄悄地取代了我,一点一点地彻底侵蚀了我的家庭,让他们全都成为了你潜在的说客,可笑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可以从此两清了,雷霆,你好手段啊。”
似乎被苏越唇角的那一抹苦笑刺中了心脏,雷霆只觉得口中都泛出苦水来,他张了张口却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无论说什么,苏越都是听不进去的,最终所有辩解都化为了一声长叹,雷霆默默地走上前去,不顾苏越的挣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雷霆抱得很紧,苏越拼了命地挣扎,雷霆的手臂一如既往的有力,像钢筋铸就一般,任凭苏越用尽了力气也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