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时,天刚拂晓。
独自在洞里等了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去到山顶上,踮着脚朝少庭山方向瞧了又瞧,始终不见湛云江回来。极北的天际浓云压下,乌沉沉的,是有风暴要来的模样。
都说月盈则缺、兴尽悲来,我越看越觉不安,两只手不由自主绞紧衣摆。又等了半刻钟后,终于忍耐不住,召出月华直飞少庭而去。
我行进的速度不及湛云江,到得少庭山地界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这一路我看到无数鸟兽从前方亟亟奔逃而出,争先恐后、慌不择路,而少庭山上更是黑云盖顶、玄光扑朔,仿佛一口黑锅倒盖其上。
等我飞临天衍宗山门,漫天黑幕几乎已要压到头顶,浓密云层夹杂轰隆闷雷,扭曲的银光如漩涡般交汇在天衍宗第二峰上。
天衍宗众弟子还算见过世面,训练有素,奔逃出来也没有失了方寸。几个弟子见到我,立刻过来行礼:“拜见隐剑尊!”
我摆手让他们不要多礼,问道:“天衍宗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正是湛云江座下的,平日便与我相熟,此时倒也不见过度惊慌,还能条理清晰地把事情说明白:“禀剑尊,今日凌晨我师尊匆匆回来,回洞府后不多久整座第二峰突然震荡起来。当时弟子正与其他师兄弟在做早课,竟被震得站都站不稳。”
我听后心口陡然一悸,一股不好的预感窜了出来,正欲赶去第二峰看个究竟,那弟子忙又道:“隐剑尊莫要过去!我师尊他正在渡劫,剑尊去了会被牵累的!”
“——什么?”
我愕然不已,连忙凝定心神向第二峰看去,只见一个玄色身影正立在半空,一身黑氅几乎与天地都融在了一起,周身华光璀璨、雷光激闪,不是那湛云江又是谁。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何!为何湛云江会在渡劫!
他昨夜分明还说已自斩了道行、要与我永留凡间!难道……
他是在骗我?!
不,不会!
我一把抓住那弟子胳膊,焦急问道:“湛……你师尊渡劫之前,除了山头震动,可还有别的事发生?”
他愣了愣,立即道:“有,地动开始后,整个第二峰突然被个法阵封住,是师尊趁着法阵未成强行破开了一隅才让我等逃了出来。”
法阵?
能困住整座山峰的法阵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必然是早先就已经布下,只待触到某个发动的关窍,才能于顷刻间释放。
我苦苦思索,又见那弟子挠着后脑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便冷声叱问他:“还有什么?快点说,别磨蹭了!”
那弟子抿了抿嘴,很是不确定地道:“我……我好像,还看到了一个人……”
“谁?”
“这……我也不是很确定。那人一闪而逝,身法十分鬼魅,看着不像咱们天衍宗的。也可能是当时情况太过紧张,看岔了……”
他越说越不敢肯定,但此时我也来不及再问更多,只关照他们一众弟子:“你们都退得更远些,一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靠近,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说完当即御剑而上,冲第二峰直飞过去。
越往深处云层越是浓黑,几乎与山外成了两个世界。第二峰的峰顶果真被一面诡异的阵法封锁了,阵中一片银光雷海,无数天雷从遮天蔽日的黑云中砸下,密密麻麻,将原本的山峰劈得支离破碎。
而这雷海之中,有一道银雷近乎水缸粗细,宛如一条贯穿天地的银龙,以万钧之力重砸而下,观其浩瀚声势,几乎要平山荡海、毁天灭地。
我暗道糟糕,这定是成仙劫的劫雷!
湛云江此刻正在阵法中承受这劫雷轰顶,他一手捏诀,撑着护体法障在雷海中不断奔走闪避,一手执荡云剑劈开追着他砸落的道道雷霆,在铿锵声中将天雷劈得银光迸裂。
但那天道又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抗衡,劫雷落得一道更比一道狠,不过片刻功夫,竟已进化到了之前的三倍不止,声势之恐怖,若非亲眼所见绝不能想像,只怕受劫之人一旦承受不住,便要被劈得连灰都不剩!
我自然不敢去分他的心,只立在一块巨大山石后紧盯着他背影,心中焦急万分,手心更是捏得一把冷汗。此时此刻,他渡不渡劫我都不管了,我只求他能安然活着,其他什么都好。
可就在这时,我愕然发现那阵中原来不止湛云江一人,还有一个黑影于雷海中穿梭不停,其身法蹑影藏形、快若鬼魅,那密密麻麻的天雷竟一道也劈不到他身上。
看来那弟子所见非虚,这场天劫来得果然蹊跷!
那是个身材颀长的男性,一身宽大的黑袍,面容隐在兜帽Yin影下,在雷光中不甚模糊,可一双狭长而锋利的眼睛却好似两柄绝世凶剑、目光狠戾如枭,穿透雷海直射而来。
还来不及思考那人到底是谁,就见他身法陡然一变,以个极刁钻的角度朝着正在抵御天雷的湛云江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