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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是利刃,从豁开的伤口里,能流淌出许多秘密。
这样的夜里,他们应当还有许多话可说。
阮祎却觉得冷,这个秋天真冷,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寒冬都冷。
他知道他们还可以再谈谈,可他已经没有一丝气力了。
“叔叔,我累了。”他愣愣地从他身上起来。
不能预料这仓促的叫停,贺品安的手里只剩下一把空气,他握着空气,如握一把流水,握一把散沙,手指迟钝地蜷缩回去。
“去休息吧。”
阮祎想拉着行李箱回自己家。然而对着贺品安,他总也强硬不起来。同时他心底里也并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贺品安。
无论如何,不能再跟贺品安睡在一起。
“我今晚,睡客卧。”
“好,随你。”
他们都在怄气。整个房间被冻成了一块冰。
透过这块冰,贺品安看到了自己的虚伪。可他却拉不下脸,承认这份虚伪。
这夜,阮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闭上眼,脑海里满都是贺品安对他说的话。贺品安是他所见过的最残忍的人。
贺品安给他一整宿的难眠,给他将醒时的噩梦。
他真是不争气,他恨自己不争气。贺品安坏透顶了,他竟然还对贺品安念念不忘。
阮祎被太阳叫醒,阳光晒得他心跳加速,他熬久了,躺在床上能听见胸口“咚咚咚”的响声。昨晚不知怎么爬上的床,竟然忘了拉窗帘。
挣扎了许久,才推开门,门外是意料之中的安静。
不是没有想象过贺品安留下来陪他的画面。
阮祎已经明白,在这段关系里,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擅长想象。
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便利店的袋子里装着面包和牛nai。
贺品安永远那么周到。他向来如此,不是吗?并不因为他面对的是阮祎。
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看电视,无悲无喜地吃着早餐,不知道在等他,还是等待暮色。
阮祎在沙发上睡着了。是阿姨过来给他盖的小毯。他迷迷糊糊地听见阿姨招呼他,去屋里睡。他跟阿姨笑笑,说没有关系。
暮色来了,他却还不来。
阮祎便开始收拾行李,这事儿他做得极为细致,从未有过的细致,因而时间被拖得格外漫长。他想,最好贺品安推开门时,就看到他的举动。他愤怒,他不快,他高声与自己理论。他想要留下自己。等他想完一轮,才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想象的世界,于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嗤笑自己。
拖着行李箱,拎着琴包,如前来见他那天一般离开。
路过玄关,看到他的拳击手套,看到他背包上的海绵宝宝挂件。阮祎一狠心就要摘下来。那是他亲手挂上去的。然而解了一半,又忍不住扣上。
阮祎开始讨厌自己。
灯火辉煌,一团团,一簇簇,与他无关的绚烂。
阮祎站在街边,打开手机,正要叫车。屏幕上跳出他的消息。
一颗心像刚从沉睡中被唤醒时那样地跳动,阮祎听见“咚咚”、“咚咚”。
贺品安:【八点左右从家出发,来会所接我,好吗?】
阮祎抬眼看时间,现在不过七点出头。
他平白去什么会所?有什么工作要去会所谈吗?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
一辆出租车停在跟前,乘客下来,司机推起空车牌。阮祎招招手,将车拦了下来。
车窗外的缤纷一闪而逝,阮祎感到生活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与贺品安相处久了,他险些忘记了贺品安在圈子里是一号人物。只要他情愿,总会有人走进他的房间。
这不正是他们的相遇吗?
阮祎在脑海中闪过了断的念头。在相逢的地方说再见。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工地上有个塔吊工人出了事。贺品安匆匆忙忙地赶去处理,忙完了便宿在工地旁的活动板房。
午饭时,卢天与又来找他,说温昱手头有个项目想找他谈,不免联想起那人当时想给自己塞个奴隶的行为。
正是他烦闷的时候,贺品安勉强答应下来,谁知那温昱还打什么鬼主意,竟约他去会所。
午后到了会所,发现在场还有许多人,宛如一个小聚会。
温昱正抱着新收的女奴,数落着上一个女奴的不是。贺品安知道他说的是小树,阮祎的那位女同学,不知怎么,气不打一处来,当众给了温昱好大的难堪。
温昱带着那女奴走了。贺品安的心情才稍有畅快。他喝酒,同时跟大家说,今天的酒钱都算在他的账上。人人都在欢呼,仿佛人人都有值得庆贺的事,只有他默默地给自己灌酒。
他喝得发晕了,才摸来手机,在微信置顶里点开了阮祎的对话框,让阮祎避开晚高峰,打车过来接他走。
按出那行字时,总觉得他们之间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