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下了。顾简时走近,犹豫一下才跟宁蓁介绍道:“这是我,舅舅。”
是顾母的弟弟, 今年三十出头,常年住在京市那边。宁蓁看着这男人跟顾母有几分像的面容,心里恍然。
顾简时的舅舅过来接他了,那顾简时是要走了吗?记忆中少年走得还要早一些,只是宁蓁当时没在家,没能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如今总不会再错过了。宁蓁礼貌地跟顾简时的舅舅打了个招呼,而后走到少年跟前,弯了弯眼:“顾简时,我先回家啦。”
想了想,她又郑重地补了一句:“再见。”
宁蓁的道别让顾简时有些变扭,他薄唇紧抿,在女孩儿走后无声地坐到舅舅的对面,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着桌上摆放着的笔。
这支笔是宁蓁送给他的。笔帽上粘了一团粉色的毛球,设计很少女心,是小姑娘会钟爱的款式。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的,宁蓁一看到就很喜欢,当即买了两支一模一样的。一支自己留着,一支送给了他。
来接人的舅舅视线落在那支笔上,身子往后靠倚在沙发上,确认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悠悠开口:“上次我来办你母亲的丧事,说接你去京市,你不肯。现在考虑得怎么样?”
“在你回答之前,我得先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西装革履的男人将系着的领带松了一点,感觉舒服些了继续道:“跟着我回京市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在那里你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物质生活。家族里小辈挺多,但与我的关系并不亲近。若是愿意,将来你可以继承很大一笔家产。”
“关于过往那些不好的、会让你痛苦的事情,我可以请人帮你做催眠,封存这段记忆。未来,你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见少年垂着眸仿若在思考的样子,男人也不着急,就坐在一边慢慢等。
这是他姐姐的孩子,还很年轻。说起已经去世的那个姐姐,男人心里其实没多大的悲痛。他跟姐姐的关系本来也没多好,自个儿是个冷心冷情的,偏他姐是个恋爱脑。
年轻那会儿谈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后来对姓顾的一见钟情了,又要死要活非要嫁。在他看来,他姐着实不是一个长情又吃得苦的人。习惯了娇生惯养的生活,又怎么吃得下粗茶淡饭?
可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听不进去劝,偷了户口本跟人领证了。木已成舟,家里的反对再没了意义。花那么多Jing力养大的女儿嫁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穷小子,父母可气坏了,说要跟她断绝关系。
他姐更是硬气,隔天就跟着姓顾的跑了,连声招呼都没打。这一走就是很多年,家里也没有刻意打探她的消息,权当没了这个女儿。
再次接到他姐打来的电话,是三四个月前。早已为人母的女人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难堪又不得不开口。说她这些年吃够了苦,早就后悔了。想跟父母认错,又不敢贸然回来。临挂电话前,还支支吾吾的跟他借钱。
一百万。于他而言就是毛毛雨,但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
出于好奇,他就请人帮着查了下。这一查可有意思了,他这个好姐姐孩子都读高中了,还不安分。勾搭上了一个伪装成大款的中年男人,肚子里揣了货,想拿着这笔钱跟那个男人远走高飞。
这恋爱脑的女人哪怕年纪大了,这脑子依旧是不在线的。也不想想若那男人真是什么大款,还需要让她出面跟家里借钱吗?
偏偏他姐就是深信不疑。
那笔钱他没有借,也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情。再后来接到的,就是这女人的死讯了。被丈夫杀了,丈夫还Jing神出了问题。
初闻噩耗,他除了惊愕,倒没几分伤心。过来将丧事办了,也当全了这辈子的姐弟情。不过对姐姐留下的这个儿子,他抱有那么一丝的怜悯。问这少年要不要跟自己走,是出于同情。
他自己是个不婚主义,也不想有自己的子女。养孩子太麻烦了,他没那个耐心与Jing力。刚好这有个现成的,智商高、成绩优异,不用他费心就能成长得很好。捡回去放着,没两年就能担事。
更好的是,与自己还有那么一丢丢血缘上的联系。培养做自己的继承人,他感觉还不错。抱着这样的打算,他百忙之中第二次过来,想再确认一遍少年的想法。
被注视着的顾简时低着头,手指在笔帽上的那团毛球上捏着。没多久抬了眼,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很抱歉,我不愿意。”
略微有那么些意外与失望,男人收起了那副慵懒的作态,身子坐直往前倾,看着被少年揉得茸毛翘起的粉色毛团,眼里划过了然:“舍不得那个小姑娘?”
少年没回答,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抚了抚西装外套的下摆,他站起身往门口走,脚迈出门槛前回了下头,语气遗憾:“你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许以后会后悔。”
豪车开走了,带走了树梢飘落的一片枯黄的叶子。
对男人说的话不置可否。顾简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