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落幕的晚霞只剩下一线如啼血的暮光,烟迷的夜色渐渐笼罩住院子,天色变得昏暗。
躺在地上的尸体覆盖了一层凄冷的铅灰色,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冷透,他们被凝固在惨烈死状的瞬间,面容狰狞而绝望,眼睛浑浊而充满死翳。
此情此景,像是血海涛涛的阿鼻地狱,这是人间,可看着却像是地狱一样可怕。
法显的眼底涌出无限的悲悯,他的神情也愈发的肃穆,手指拨动着手上扣着的佛珠,嘴唇无声的翕合。
花千遇就那么双手环抱胸前,木然的看着他,法显盯着地面上的尸体,半响都不动一下,若不是见他的手指拨动佛珠,还以为他早已石化。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便出声问:你可是要念经超度?
法显沉默一息,摇摇头: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花千遇一愣,笑着说:我一直以为你很固执,没想到也是会变通的嘛,留在这里确实会惹来麻烦。
等回到佛寺,贫僧再为他们焚香超度。
花千遇笑声一停,绷着脸说:我收回方才的话。
法显默默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只有隐隐嘲讽的神情,即没有愧疚也没有不安,即使他明白永远都无法在她脸上看到这些神情,却也还是会觉得稍许遗憾。
他不应该对她抱有期望的,她冷心冷情,没有心。
法显微微垂眼,转身就走,逐渐远去的背影晕染了大片冷灰的夜幕,月色的僧衣也仿佛失去了颜色,显出一种浓重的凄寂沉冷感。
等他快走出院子时,花千遇才出声喊道:先等我一下,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话落,便回身往房间走去。
法显只是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走出府邸,站到街道上。
清风吹过,无时无刻不萦绕周身的血腥味被吹散,呼吸的空气中只剩下清新的气息。
面前的长街,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在夜色中看起来愈发的寂寥。
法显站在路旁,约等了两刻钟,眼前忽然亮了起来,他转头去看,偌大的府邸燃烧起烈火,火焰冲天,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法显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犹如一尊神佛注视着焦热地狱,焚天烈火也烧不尽,他眼中的悲悯。
不多时,黑色的大门被从里打开,一身艳色的人影从火光中走了出来,她妖娆艳丽的脸,瞧起来满是罪恶的美。
花千遇冲他一笑,说:搞定了,我们走吧。
法显抬眼看她,见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箱子,不用想就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搜刮的财物。
当真是杀人放火,敛财跑路,万事做绝。
他收回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她雪白的手腕上还戴着他的那串佛珠,方才没有见她戴,原以为她新鲜劲过来,已经丢掉了,不成想还留着。
法显微微垂眸,抬步往前走,空寂的长街上响起浅浅的脚步声,花千遇赶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晃荡,气氛冷寂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花千遇跟着他走了一路,法显自顾自默然无声的前行,神情平静,步履从容,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不过眉眼间却没有了凝聚的淡淡温和,没有表情的脸只有冷漠感。
这和尚又生气了。
花千遇瞥了一眼,他线条硬朗的侧脸,开口问:法师,你们现在借住在哪间佛寺?
法显的眼角余光瞥向她,目光更是冷淡,有求与人的时候,倒是改用敬称了,她为何能毫无负担的做到这般反复无情?
他顿了几息,却还是开口回道:雀离大寺。
花千遇吃了一惊,说:那不是王寺吗?
gui兹王到底又使了什么花招,让法显改变主意甘愿去王寺。
花千遇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法显不欲多言,只简单的解释道:贫僧要在雀离大寺内讲半年佛经。
她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和gui兹王做了一笔交易啊。
王城内的佛寺虽然也不错,也终究比不上王寺的规模还有藏经量,能进入王寺自然比普通佛寺要好的多。
离的远吗,我们要走多长时间?
不远。
花千遇还没有松一口气,就听到他说:在延城之北约四十里。
卧槽!四十里这还不远,你特么的逗我?
许是花千遇的表情太过惊愕,法显又补充道:此时天色已晚,不宜赶路,翌日清晨再赶路前去。
花千遇心下稍安,不用连夜赶路了。
她又问:你们住在东寺还是西寺。
雀离大寺在西域最是闻名遐迩,是gui兹国境内最大的一座佛寺,也是佛法传颂的主要地。
所在位置在苏巴什故城附近,以铜厂河自然分出东西两间寺区,两座佛寺隔河相对,东寺比西寺规模略小一些。
西雀离大寺。
哦,那你们在王寺住了几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