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旁人身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是沈九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用时时刻刻握着腰间的剑准备拔出来,也不用时时刻刻绷紧身体,准备承受下一道刀伤。
而如今,他不仅敢想了,甚至还大着胆子做了。不过若是再大胆的事情,量他也不会敢了。
窗外有好几只鸟在清脆地叫。
沈九平日里觉得这鸟叫声好听,颇有些趣味;而如今却觉得它们烦躁极了。他只想让四周都安静下来,然后静静地听一听身旁这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这是他现在最希望的事情。
看着沈惊鸿有些过分漂亮的眉眼,沈九不觉有些楞楞了。此时此刻,他心里就是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没有这么好的容貌,也没有那么好的医术,一夜之间掉进茫茫人堆里,但是这个人,就是不一样的。沈九可以凭着感觉,第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从人群里找出来,遇见他,再与他相识。
见沈惊鸿没有什么反应,仍然躺在床上的沈九胆子越发的大了,他慢吞吞的从被窝里腾出一只手来,这简单的举动做得他十分费力。重伤未愈的手经不起这般折腾,可是沈九仍然小心翼翼地抬起沈惊鸿的一缕头发,捧在了手心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捧着那缕头发,如视珍宝,爱不释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怎么也不肯放下去。他把那缕乌黑的头发谨慎地翻来覆去的看,好像又看出个名堂来。
虽然最后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但是沈九就是十分欣喜。他微微歪着头想了想,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因为是这个人的东西吧。
只要是沈惊鸿的,沈九都会喜欢。
直到对上一双乌黑的、满是温柔星辰的眼睛,沈九突然意识到———沈惊鸿醒了。
大概是看的太专注了,沈九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手里这缕头发的主人已经悠悠转醒了,可是他仍然大胆地捧着人家的头发。
简直不成样子。
明明偷偷把玩人家的头发的时候挺高兴的,如今被抓包了,他却低下头去,过分地慌张起来。
悠悠转醒的沈惊鸿如今正笑眯眯地、好整以暇地看他,那般炽热明显的目光不可能被忽略,沈九如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沈九呆呆的望着沈惊鸿,脸上露出些许可爱的茫然。
在沈九进退两难的时候,沈惊鸿倒也没有过分为难他,他十分随意的握住了沈九的手腕。
“怎么,手可以动啦?”
沈惊鸿刚刚睡醒,语气中难免带了一份慵懒散漫,惹得沈九耳尖有些红。
他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回答,是的。
沈惊鸿先是“嗯”了一下,好像是因为刚刚睡醒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觉得不对,转过头来反手就握上沈九的手腕,替他把脉。
霎时沈九就不敢说话了。
没一会,沈惊鸿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嗯?这不是还没好么。”
他又安慰说:“急不来的。”
“不过,你喜欢我的头发?”
听着沈惊鸿笑语盈盈的语气,沈九耳边好像炸开了一朵烟花。
他有些瑟缩的看了一眼沈惊鸿的脸色,然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去,盯着那床榻,好像要盯出一个洞来。
在此之前,他很少有资格去喜欢什么东西。没有东西是他留得下的,喜欢也没有用,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抓不住的,都会从指间流走,再也不回来。
而来自一件兵器的喜欢,只会给那份东西带来灾难。
所以直到现在,除了沈惊鸿,他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不敢有喜欢的东西。
牵挂只会让刀身生锈。
沈九犹豫了一下,他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第一次没有正面回答沈惊鸿的问题,而是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您需要沈九做您刀吗……在、在沈九恢复一点之后。”
话音刚落,就连沈九自己都觉得有点惭愧。实在是太恬不知耻了,他一下子羞红了脸。
一个废人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呢。
“你觉得呢?”
沈惊鸿见他回避,便也没有回答那个人的问题,反而随口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了回去。
话虽如此,握着沈九手腕的那只手却不由得摩挲了一下沈九的手腕内侧,把那片原本白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红。
沈惊鸿瞥了一眼,瞧见了,又忍不住揉了一下,真想把那层诱人的红揉得更加香甜。
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毫无察觉,紧张地抿了抿唇,这下倒是学乖了。
“沈九僭越,您身边缺少一个服侍的人......”
“刀难道是用来服侍人的吗?”
这一下子问住了沈九不太机灵的脑瓜子,他上下嘴唇碰了碰,哑了嗓子,眼神躲了躲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