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活泼的火苗。她落落大方地走到黑框眼镜面前,摘下墨镜,露出两只忧伤的眼
睛,淡然一笑,说:「梁总您好,我是市局的牛秀琴。除了河神庙这片儿,其他
重点保护区都差不多勘测完了。」
黑框眼镜定定地立着,因为眼镜的缘故,看不懂他的表情。好半响,他将手
中的雪茄,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投向那辆奥迪的方向:「劳师动众的,就为了这事
儿?」
「听说韩书记已作出明确指示,没完成报备手续之前,所有工程可能都必须
得无条件停下来,这是刚性原则。」牛秀琴笑容可掬,甚至可以说风情万种。
「是吗,可研方案不都批了。」很有磁性的嗓音,像磨穿过三千张老牛皮。
「省委对文化保护这块儿很重视,甭说平海,整个平阳不定哪天就要变天儿
嘞,」牛秀琴声音越来越低,「市局怕也无能为力。」
「陈……,」黑框眼镜欲言又止,「行了你。」,瞥了眼奥迪,然后就走向
他的大牛角。
「刀哥」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大牛角飞快地倒退,调好了方向,哞地一声就上了大道。那四块人形焦炭,
迅速闪身进入另两辆车。两辆沃尔沃冲上大道,追随着大牛角,绝尘而去。呛鼻
子扎肺的汽车尾气,强硬地扑进鸽子笼。
我大声咳嗽着,心中满是惊叹。这简直就是黑帮电影的一幕经典片断。牛秀
琴戴上墨镜,让我更加吃惊的是,她居然对着鸽子楼门口走过来。我楞楞地看着
这个硕乳丰臀的女人,缺乏扬起头来看她上身的勇气。我只能看她屁股之下的部
分。她一步跨进了门槛,那久违的淡淡清香,让我产生了莫名的伤感和惆怅。一
只柔若无骨的手,摸了摸我累累伤痕的脑袋。好一阵,当我抬起头,以为她能和
我说点什么时,恍惚看到的只是女人炫目的背影。我已不知天南地北,身体被股
张力猛然往下直扯。也不知过了多久,头晕脑涨中不知身在何处。昏昏噩噩间,
我总觉着鼻尖上压着那个白花花的屁股,周遭也白生生地,白的耀眼。我想我是
不是睡过头,有点儿缺氧。管他呢,话说我太久没睡个好觉了。
十月几近过半,我才随爷爷奶奶回乡。记得在医院躺了3天,虽然旧痕未愈
又添新疤,也都不外乎脑外伤。奶奶帮我请了病假,其间牛秀琴往家打过两次电
话,也或许三次,都没人接。出院后,应付奶奶我自然轻车熟路,从没出过差池。
幼年和呆逼们打架,父母训狠了,我闹别扭赌气十来天不说话可谓常态。「随你
妈样儿,倔起来没完」奶奶唉声叹气。然而,在老姨家老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我
总觉得她们能给我问出点啥来。于是经常趁没人注意,见天就悄溜出门,绷着个
纱布在街上我一晃就大半天。甚至那天神使鬼差地,我跑到了平海市政府门口,
望着那栋倒扣的尖顶马桶——哥特式建筑,左看右看,总觉得不伦不类,却又说
不出个所以然。政府大院门岗森严,一些上访者在门口徘徊。见我望着门洞楞神,
上来一位披着羊皮袄的老大爷:「有冤屈?」我瞥眼体态龙钟的老者,没搭腔。
老大爷脸上满是皱纹,却遮不住那股书卷气。他轻叹一口气,仿佛吐出了百年的
沧桑。不经意地,连我都被感染,眉间就染了些许老者的哀愁。
好在牛秀琴忒忙,奶奶也就一直催我回学校,「把落下的课赶紧儿补回来」。
我自然是屁颠屁颠的点头如小鸡啄米,理所当然地,扯着扯着话题就无可避免扯
到了母亲。爷爷咕哝着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奶奶说「也不知你妈咋回事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后娘生的」、「你妈啥也不管,奶奶可不能」。我能说什么呢,
我无话可说。回家那天,牛秀琴开车直接把我放在了二中门口。记得当时我想,
如果母亲也来食堂打饭,我只需轻轻低下头,任她再眼尖也不可能把我揪出来。
当然,这是痴人说梦。那一整天,我也没见到母亲。
后来忘了是哪节课,一到教室,尽管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去集中精力,但仍然
还是出现了问题。我坐不到10分钟时就感到头晕,就想躺下睡觉。渐渐地,唆唆
的讲课声、呆逼们的念书声都成了一锅稀粥。那个班主任赵老师刚开始还想修理
我——她是个女的,圆圆脸,鸡窝头,脖子很短,屁股很大,走起道来摇摇摆摆,
像河里的鸭子——但很快她就不再搭理我。赵老师是教数学的,在她的课堂上,
我不仅睡着了,更严重的是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