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上起来母亲已经做好了饭。油饼,鸡蛋疙瘩汤,凉拌黄瓜以及一小碟腌韭
菜。我边吃边竖起耳朵,却没有母亲的动静。收拾好碗筷,轻轻叫了两声妈,没
有回应。我掩上门,出去派了两圈单。回来时母亲已经在洗衣服了,我一眼扫过
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内裤,不由加快脚步进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我都没敢再去父母卧室。每天早出晚归,向工头要了最累的活。
干得Jing疲力尽。回家吃过晚饭,跑到楼顶躺在凉席上就懒得动弹。听着忧伤的音
乐,伴着nainai的絮叨,却依然无法入眠。
然而那一天还是到来了。记得快八月末,当晚月朗星稀,更是闷热。我们躺
在楼顶,却像是睡在蒸笼里。空气黏在身上,让人呼吸都困难。母亲在楼顶和nai
nai聊了会,8点多就下去了,问我要不要跟她下去,我支支吾吾,说再陪爷爷nai
nai一会。爷爷罕见地呆到9点才下了楼。nainai在一旁摇着蒲扇,一会咒骂老天爷
怎么还不下雨,一会叮嘱我可得小心点别半夜给雨淋坏了。整个大地都亮堂堂的,
像是镀上了一层水银。10点多nainai也下去了,说是月光太亮,晃人眼。
没有nainai的阻挠,我得以惬意地听了会儿张楚。这个顾影自怜的瘦弱男人用
仿佛裹在棉被里的声音唱道:「愿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愿上苍保佑粮食顺
利通过人民。」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更喜欢那首《蚂蚁蚂蚁》:「想一想
邻居女儿听听收音机,我的理想还埋在土里。」再不就是那首应景的《和大伙去
乘凉》,听不太懂,但至少这会儿我正在乘凉。头顶的那片银色像某种药剂,渗
入身体里,让人感到安详。这么听着听着,我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那种叮咚叮咚的风铃声。似乎还有脚步声,猫儿一
样轻。我翻个身,恍惚间一个激灵,立马醒了大半。竖起耳朵。脚步声越行越近,
颇为耳熟。我爬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阳台。胡同里有个人,影子被月光压成一
团,汗衫长裤凉皮鞋,钥匙链都瞅得一清二楚。不是陆永平是谁?他鞋跟磕着地,
已经行至院门外。我咬咬牙,长吁口气,转身靠近栏杆,又飞快地缩回了身子。
门确实被叩响了,又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打开堂屋门,出现在院子里,往院门口
踱了几步,又转身回到堂屋门口,扬起了脸,不知是赏月,还是牵挂着婵娟下的
我们。她仰望良久,叹了口气。院外还在不厌其烦地叩着门,我躲在栏杆后的身
子不由紧了紧。接下来她走到院门口,犹豫片刻,压低嗓音对着院门外说了句什
么。又扭身回了屋,关门,关灯,很快父母房间灯也关了。我背靠栏杆坐下,扫
了眼当空明月,心烦意乱。本来我也想下去,无论如何,父母空调房对夏天的我
来说,诱惑实在太大。然而,那沁人心脾又无处不在的浓郁清香、持久地勃起,
却总令我胆颤心惊,手足无措。虽然热浪黏人,我翻了几次身,还是渐渐阖上了
眼皮。毕竟几天都没睡个好觉了。
又是叮叮咚咚的风铃声。像是浓厚夜幕里的一根银针。几乎条件反射般,我
腾地就坐起身来。大门确实在响,叮叮叮,应该是敲在门框上。也许是风,或者
野猫野狗啄木鸟?我不知道自己在祈求什么。然而,父母房间传来了响动。开门
声。细微轻快的脚步声。大门似乎开了。推搡碰撞声。争执声。大门闩上了。两
种脚步声。脚步停顿了下,几不可闻的说话声,像在激烈争吵什么。两种脚步声
继续。模模糊糊的关门声。
我站起来,又坐下去,躺下去,又爬起来。坐立难安、辗转反侧,心中思绪
万千。我知道陆永平还会再来,却没想到这么快。也许先前在胡同里一直没走?
我又想到那个锦囊走廊,想到聪明的一休,想到一种叫做发散性思维的思考方式,
但在这个闷燥夏夜,它们却统统无效。约莫十来分钟后,我还是向楼下走去。楼
梯口听不到什么声音,我小心挪到窗外。男女争执声在继续。
「你就说到底要干啥吧你?」是母亲愤怒的声音。
「你不开门,我也没办法啊凤兰。」
「我不开门是让你知难而退,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滚了。」
「好好好。」陆永平似乎停止了辨解。
「干嘛?啊——」母亲轻轻叫了一声,「干嘛你,快起开!恶不恶心!」
极其轻微的衣衫撕裂声,若有若无。
母亲惊呼了两声,低吼:「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