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你躺到床上,等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窗帘没有拉上,天空现出一抹澄净的淡蓝色。时间过得多么快。摊开手,他的戒指就在你手心里,你吻了吻它,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透过它的温度,你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心跳,他掌心的温热,还有他那双温柔的黑色眼眸,仿佛近在眼前,仿佛他的掌心还贴在你面颊上,而你的眼泪一直流到他指缝里。他是我的爱人,你想,他让我等他回来,而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呢?祈祷,对,在爱人离开之后,那些少女便会梳起长发,戴上面纱,虔诚地为爱人祈祷。
我要为他祈祷,这是我能做的。
念头一起,你立刻起身,跪到床畔,戒指握在两手手心里,你闭上眼,开始回想你曾经读过的祷词。
你祈祷幸运女神降临于他,无人可将他伤害;你祈祷他的英勇无往不胜,敌人见到你便僵硬如木头;你祈祷在他战斗之时,巨石自天空坠落,砸在同他敌对的坏人身上;你祈祷
有人迈着拖沓的步子上楼,是女佣惯用的步子。你不得不中止幻想,将戒指藏进枕头底下,之后,你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等着女佣进来。
清洁,擦拭,一切都按部就班。可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是遮在眼前的薄纱被风扯落,你开始重新感觉周围的一切,你感觉到她手中略显粗糙的棉布上的纤维,感觉到水温如何由热变凉,你看到镜子里她耷拉着的脑袋,你看到她头顶的白发,还有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圆形发髻,看清了支撑她发髻一支短树枝,那是从沙棘树上折下来的吗?你不确定。她直起身来,你观察她的脸,不是像以往那样为了观察她被你挑衅后的反应,而是像第一次看到她似的,你仔细看她的眼睛,褐色的,漠然的,你看她鼻梁周围的雀斑,拉长的人中,抿成线的嘴唇,再往下是板正的下巴,这是一个刻薄的古板的女人,生活里没有让她快乐的事。你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且立即对此感到惊讶。
小姐,你已经在大人那儿吃了苦头,而我,受大人所托,必须再一次告诉你,关于你的职责。她一边为你穿上睡衣,一边说着,每个人都有职责,只有履行了职责的人才能吃到面包。而你,小姐,你生来就是要伺候大人。大人在你脸上印下耻辱的印记,因此我知道你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
所以今天没有面包吃,是吗?没关系,我不饿。你笑起来,一旦你彻底了解了一个人的本性,他的行动和言语都可以预测了。
她的手顿了一下,如果你实在太饿,我可以为你准备点儿土豆汤,好让你不会饿死。
一个古板的,但还有着卑微的良心的人啊。她有些地方和我一样,你想,更早的时候,她和我一样,是个爱幻想的小女孩儿,她经历过的坏事情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那是些什么样的坏事情?你没法想象,或许是比这两年来你所经历的糟糕得多的事情。你甚至开始怜悯她了。
您真好心。谢谢您。你诚心实意地感谢她。
她古怪地瞥了你一眼,不自然地向你行了个礼,然后走开了。
我变了。你真切地意识到这一点。是乔凡内,他对我说的话,他的爱抚,他在我心里引起的那种幸福又不安的情感,它们改变了我。他让我明白要爱一个人必须先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心。我先前憎恨她,厌恶她,因为我从来不了解她的心,我把她看成一个比我低下的东西,而我自己,我以为自己是个高傲的公主,我生活在我的幻想里,隔绝周围的一切,仇视每一个伤害我的人,我不知道我的心究竟是怎样的,就在昨天傍晚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竟会为一个骂过我的女孩哭嘞。
面对着镜子里重获新生的自己,你慢慢梳好头发,没有了头发的遮挡,红肿的脸颊完全暴露在外,从小人们就说我像公主,我知道他们是在我夸我长了张漂亮脸蛋儿,可是,我现在看上去真是狼狈,像生了怪病的女孩,乔凡内就是爱上了这样的我吗?你走回床边,将戒指从枕头下拿出来,又在戒面上轻轻吻了一下,乔凡内,乔凡内唔,你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乔凡内是怎么进到这座房子里的?女佣难道没有听到我和他说话的动静?
小姐,例外的早餐时间。女佣在叫你了。
你打开抽屉,飞快地把戒指藏到一本故事书里,然后走出去,坐到餐桌旁。
她站在平时站立的地方,像平时一样板着脸,眼睛盯着你拿勺子的手。
你昨晚睡得好吗?你问。
你看到她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眼神飞一样从你脸上滑过,和以往一样好,小姐。她垂下眼,僵硬地回答。
你继续喝汤。
昨晚,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我听到老鼠在刨桌子,唔。你俯下身,装出检查桌腿的样子,或许,你该来看看。
我每天打扫房子,这里不会有老鼠,小姐。
在这里!桌子由樱桃木制成,你轻易便用指甲在桌角留下几道划痕。
我想你一定看错了,小姐。尽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