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看拾一是铁了心不愿开口,吸了几口气,换了个话头。
“我们上次似乎还有事没说完。”江昱从怀里拿出那几张写着谢凌洲的草纸,“拾一,你可说过不认识谢凌州,现在看来,你这张嘴,还真是没一句真话。”
拾一没有辩驳说他并未说过不认识谢凌洲,他欺骗江昱的事也不差这件。
“你这名字写得倒是跟谢凌洲一模一样。”江昱当年想不通的事之一便是,南境之后谢凌洲寄回来中的家书中,虽内容是他人所代写,但署名却的的确确是谢凌州的字,若是南境有可以临摹出他人字迹的奇才那为何不整封书信都仿写,单单仿个名字……
“我练了几日。”拾一不太记得到底练了多久,也记不太清这桩事了。
江昱闪过一抹异色,语气有些微妙,“下达军令都是用的帅印,这个名字只出现了给谢府的家书中,你连拾一都写不好,仿这个干什么?”
拾一不知道江昱自己都说出来了还要他说什么。
江昱每次越多了解拾一前世的事,就越想挖开这人胸口看看,那颗心到底是不是真长得菩萨模样,“拾一,你是真的脑子有什么毛病吗?你说当谢凌洲是无奈之举,那仿谢凌洲的字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远在京城,毫不相干的人确信你就是谢凌洲,还是为了让谢府的人安心?你是真把自己当谢凌洲了还是千里之外认了那抛弃你的家人?”
拾一淡淡道“只是顺手”。
江昱冷笑,“顺手?侦查十二个城的兽人动向,预测兽chao,根据每个城每日的天气,地形,战力,兽人情形部署各城攻防,战时指挥作战,查看各城战后情况调整战略都是你一人完成的。”
“将这些全部记录在案,加上每场战役的经验反思,半年你送回了上千册辑录,怕是忙得床都未沾过吧?这每旬的家书你都要管一管,说是顺手,拾一,你前世该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吧?”
拾一没有说话,边界十二城不是他一人建成的,也不是他一人守住的,那些辑录有很多是其他将领所着,那百余场大小战役大部分不是他指挥的,百年后的史书上写满了谢凌洲,但真正的元年之战,埋葬着百万尸骸。
江昱突然想到那日拾一听到安忍无亲时的异样,语气有些微妙道“拾一,你昨晚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来的?你在从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拾一以为江昱今早只是随口一问,他不知道江昱道想了解什么,但也没什么可说的,“师父将我养到了六岁,拾一便是他取的,他去世后我在南境的浒城待了四年,后去了兽林,几年后救了一支被兽人围困的军队,之后的事你应该也清楚了。”
拾一说得轻描淡写,江昱听得却百感交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所以,战神之外的拾一,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白痴,这样一个看似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人牵挂的是苍生,只求天下太平,真是……可笑啊。
“拾一,你到底是如何看待那个葬送了数十万人性命,窃取了你人生的谢凌洲,那些抛弃了你的谢家人的呢?”江昱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
拾一感受到了江昱的……低落,却不解其意,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江昱对谢凌洲有那么大的敌意,谢凌洲没有抢他什么,至于谢凌洲和谢凌州的家人……
江昱见拾一没有开口,不知是拾一真以为自己不在意还是真太过在意,又瞥见一旁张牙舞爪的“谢凌州”,心里既有些酸涩又觉得愤慨,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对那群安忍无亲的蠢货你倒是在意得很,菩萨也没你这么念着那点血缘的吧!”
拾一看着眼角有些泛红的江昱,沉默了片刻,道“十二万人,最后只有一个人回了骞城,我昏迷了几日醒来后兽chao已经迫近,便以谢凌州的身份在原计划上进行了部署”。
拾一语气平静,有些断续,似是在回忆,又对表述这些不太熟练,江昱没料到可以听到拾一主动说这些,他还以为拾一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拾一这个人呢。
“他们说谢凌洲性情大变,忘记前尘是澜城大战的遗症。”成为谢凌洲是拾一选的,但他不了解谢凌洲,不了解那些谢凌洲带来的将士,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如何能守住边界。
江昱面露讥讽,一个京城世家的嫡长子,一个南境兽林的弃婴,但凡见过谢凌洲一眼,只要稍微有一点头脑的人都能知道,拾一不可能是谢凌洲,同样,但凡见过拾一的本领,只要不是蠢得无药可救的人都明白,拾一就是谢凌洲,于是,百年来,所有人不断地都“帮”拾一当谢凌洲!
“在抵挡了第三波大兽chao后,谢凌洲的参谋拿着几封信函告诉我,谢凌洲每旬都会给家中回寄家书”拾一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除了战略部署和兽人有关的,他还能去记的就只有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人和死,原来他其实还记得这些事,“我们那时便想将与兽人的作战经验记录下来,便借此将那些辑录送去了京城。”
拾一不认识几个字更不会写信,也没有时间去管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在又一波大兽chao后,边界暂时安稳了,拾一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