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的,他身上干爽,被褥也换了新的,而原本紧紧抱着他睡去的苏现不知所踪。
分化期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苏现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头贴在路行的心脏处,伴着那的心跳声沉沉睡去。路行体力不比他,得了闲便进入梦乡,并不知苏现是怎样给他清洗身子,更换床被而后怀着怎样的心思入睡的,他被困在梦里,浑浑噩噩醒不过来,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不停闪现,他见了开头忘了结尾,因此他也不知为何醒来时眼泪还在顺着睫毛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将半边的枕头都濡shi了。
他撑起身子坐起,未着寸缕,斑驳吻痕有深有浅,一一印在其上,他又低头吸了吸鼻子,脖颈弯曲,两片肩胛骨在薄薄皮rou下舒展,随着呼出的浊气最终安稳,化作人体蕴含美和力的线条。
路行埋脸在手中静默了一会才张开指缝,乌漆漆的眼睛从中转看向门口倚靠着的人影。
“谁?”
他嘶哑开口,手拿开后一张脸都是无血色的苍白,唯独眉眼乌黑,嘴唇被啃咬的嫣红,逆在光影中瞥来惊心一眼。
苏柒从懒洋洋的站姿恢复正经,叹了口气,随后走向路行。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柒。”我“是”,而不是我“叫”,他知道路行必定知道他是谁,因此不必多言,一个名字便代表了身份。
果然,路行略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竟有些圆钝的幼感。
苏柒笑了笑:“冒昧问一下,你今年成年了吗?”路行道:“当然……”
顿了顿又道:“我已经22了。”他还是有些反应不及,听了那么多年旁人念叨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他不知该作如何反应,难不成上去恭维一句“久仰大名”?
苏柒却显得很熟稔的样子,在他的床边坐下,支着下巴回忆道:“啊,我嫁给许裴的时候才17呢,我22的时候小砚都满地跑了……甚至写玉也出生了。”路行不自觉攥紧了被角,猜不透苏柒说这些话的用意,也不想去猜。
他跟钟明洛同岁,丁写玉大他两岁,都是初生心思的年纪,绕着没心肺如钟明洛,在提及“妈妈”这个话题时都会不自觉黯然,更别说丁写玉,本就心似海底针,这更是个不可触碰的雷区。至于许砚非和苏现,一个为长,一个为幼,倒是不怎么避讳提起苏柒,但说来都不是很美好的回忆,许砚非说小时候总在玩找妈妈的游戏,苏现则说他对妈妈根本没什么印象。
听起来苏柒是个不负责的母亲,可路行觉得没有母亲是不疼孩子的,哪怕他的孩子们有再多缺点,那也是他心里的宝贝。
这不,苏柒接下来说的话与他所想就并无多大差别。
苏柒说:“我有四个孩子,不管是不是我自愿的,我确实是生下了他们,他们不太走运,母亲应该给他们的陪伴和关爱他们一个都没有得到,因此我也知道他们每一个的个性都非常的……独特。”他看着路行,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我承认,是糟糕,非常的糟糕,但是原谅我,我还是忍不住为他们说一些好话。”
“前天大许跟我说他决定要结婚了,接着写玉和小洛也跟在后面说了这件事,我还纳闷呢,一个两个的结婚都还赶趟了不成,然后小现也跑来凑热闹,带着他那一身不知从哪粘来的omega的信息素,我这才知道他们前后跟我通气打的是什么哑谜。”
“我觉得我应该来见见你,问问你的意见。”
路行抬起眼睛看他:“尽管我的意见不重要是吗?”
苏柒有些意外,扬了下眉尖:“是的,尽管你的意见不重要。”路行闭了闭眼:“那还问什么。”
他也想当别人的宝贝,可是能把他当宝贝的人在十二年前就把他卖给别人后消失了,于是他此后的人生也是被极尽所能的交易利用。
苏柒冠着苏姓,又是一位母亲,必然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他不知道苏柒是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当年处境的,路行的感觉只有累,很累。
“苏先生你知道吗其实你不用花心思在我身上。”路行道:“我比你想的要懦弱,也没有那么坚定,很容易屈服,向来都是逆来顺受,这次也一样,我没想过反抗,也没觉得不公,最多有点失落和迷惑。”
他的眼睛被眼泪洗的发亮,阳光却在其中折射出潋滟漪漪,目光游离的样子像陷在了回忆里。
他自嘲道:“我曾经有过那么一点勇气,还容易犯蠢,很好骗,多说几句‘我爱你’,我就奋不顾身。”
“而现在,我不想再自不量力了。”
钟明洛靠在墙上,苏柒出来时瞥了他一眼,顺手把门给关上,将里面安静卧在床上休息的人与外隔绝。
苏柒看自己的alpha儿子,眼神责怪:“你们以前都对人家做过些什么?口口声声跟我说爱,就把人给欺负成现在的样子了?”
钟明洛不为动容,面色更冷了几个度,半响才闷闷开口:“他说的不是我。”
苏柒环抱着胸:“那是谁?老大还是老二?想你也是没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