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珍香开始相信是缘一创造出呼吸术了,这真是个像妖孽一样的孩子。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兄弟二人维持着过去偷偷见面的频率,有机会就密会,没机会就各自生活。珍香在两人间来去,想尽办法帮忙联络感情。
怎么说呢?颇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跌份儿!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比如缘一终于知道要主动拉着兄长去看望母亲了,所以岩胜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弟弟颇有误解。
他发现,缘一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内心弱小,整日去找母亲不是出于依赖之情,而是在默默安慰身体不好的母亲。
这让岩胜又庆幸又失落。
庆幸的是,他差点就忽略了母亲的痛苦。如果没有缘一叫他一起同母亲接触,那他恐怕会一直无知无觉下去,母亲病死之后才能回过味儿来。为人子,这是怎样的过失?
失落的是,他发现自己关照弟弟的行为完全是自作多情。他以为缘一过得凄惨,必须有他护着才行,结果缘一根本不会被环境所伤,甚至成为了母亲的保护者。
这是多么令他羞愧、尴尬、愤怒的事情啊?
他一直自认为是非常优秀的孩子,结果连母亲的身体状况都毫无察觉,反要被弱小可怜的弟弟点醒。
岩胜一度感觉恶心反胃,明明没被人打耳光,却觉得脸颊火辣辣疼。
他用了一段时间从这种负面情绪里走出来,但心态终究是变化了,他开始过分勤快地去找母亲,导致家中仆役都以为他突然变得孩子气爱撒娇。
去找缘一时,他也不再总是表现出主导者、保护者的架势,开始试着征询缘一意见。
“缘一,三个月已经过去,今天就是同父亲约定的日子,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有些紧张。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
缘一点点头,脸上是相当平静的表情,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珍香跟着一起去了继国家专门的剑术场地,看到家主已经换好装束,拿着竹剑在场中等待。
只看一眼就知道,岩胜必定会败。因为家主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根本不想来一场父子友好切磋局,只想拿出全力,用碾压式的胜利狠狠挫败儿子。
所以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珍香无声摇头。旧社会太不可爱了,家主殴打甚至杀死子女都是稀松平常的事,缘一生活在这种环境很难找到幸福。
岩胜调整好呼吸跟架势,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了,他的父亲便毫不犹豫挥剑劈来。
起手就是沉重一击,岩胜连连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双手一阵发麻。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发现了,这三个月岩胜必定与什么人学习过剑术,而非闭门造车,已成功掌握基础剑术。
第二击很快到来,这次岩胜只后退一步就成功稳住,显然找到了感觉。下一击他有信心仅退半步,再之后就可以完全抵挡。所以,能赢!
岩胜的双眼发出亮光,珍香则抬手挡住视线。
珍香不忍心再看了,因为接下来将是一方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
“梆梆梆梆——!”“砰砰砰砰——!”
岩胜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这意味着他败了,但他父亲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挥起竹剑就向他头上打来。
岩胜抬起双臂抱住头,记起这个颇有几分懦弱的防御姿势正是父亲教给自己,那时父亲对他说:“连自己的头颅都不会保护的人,哪天被打碎了脑袋也是自找的。”
今日父亲果然践行了这项标准,若自己不进行防御,大概真会被父亲打碎脑袋吧?
接下来就该迎接狂风暴雨一般的疼痛了。
岩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事情却突然发生转机——缘一拿过竹剑,伸长手臂稳稳架住了父亲。
这无疑是最不受待见的儿子在挑战家主权威。家主瞬间暴怒,虽然原本就很愤怒,但情绪上还是有递进变化。
接下来的几秒钟岩胜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印象中弱小的弟弟挥舞着竹剑,不但轻松格挡住父亲的攻击,还连续击中父亲四次,令父亲短暂失去意识。
在父亲苏醒之前,继国兄弟拉住了双手。
珍香连连鼓掌:“干得不错!你们两个都无比出色!不愧是我守护的孩子!”
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很高兴看到家主被打昏,有种美梦成真的快乐。
“父亲没事,过一小会儿就能苏醒。”缘一很冷静地说。
岩胜一点也没怀疑,甚至来不及计较缘一明明这么能打,却一直隐瞒他这件事,下意识顺着缘一的话思考下去:“那这样算是成功了吗?父亲醒来之后会同意我们一起学剑么?他一定很生气,不过我可以说服他。”
其实岩胜只是在尽量说乐观话而已,他同时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父亲会对缘一另眼相看,转而让缘一继承家业,让岩胜出家。
这个可能性冰冷功利而没有人情味,但父亲就是冰冷功利而没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