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陆府。
南宫北翊长身站起,对陆天豪郑重抱拳道:“所托之事,还望陆兄铭记。能为百姓解一厄难,乃是陆兄高德,在下必向人间处处传扬。”
陆天豪露出笑容,道:“南宫兄言重了。所托之事,正乃我等行走江湖之人分内之事。我所以为一剑客,正为扬剑除恶,既快心胸,又益人间,何乐而不为?”
南宫北翊道:“谢陆兄一派豪侠心胸。在下还另有事务,却不能久耽助拳,就此别过。”
陆天豪挽留几句,见南宫北翊实在行色匆匆,便不阻拦,一面送他离去,一面已吩咐府中人手前去打探南宫北翊所言“盗匪伪装过境”之事,欲行侠义之事。
南宫北翊出得陆府,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白白空耗了有十来天光景,时间甚是紧迫。所幸他常年游历江湖,结识的各地豪侠极多,倒让他有了相助谷云起的办法。
但凡侠客,无论是嫉恶如仇,还是沽名钓誉,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做出点行侠之事来维持名声。绿林自成一系,山寨坚固,平日里与侠客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现下那些盗匪离开山寨,赶赴天门,路经那些豪侠所处之地,岂不正是他们行侠仗义的好时机?
是以他一路赶来,离得近的,便亲自登门拜访,称自己赶路途中似遇某山盗匪流窜,无暇细察,请友人留意截杀;离得远的,他则通过驿站送去拜帖信件。有那正义刚直之人,他只须请对方留意自己周边几股常驻山头的盗匪,如有异动甚或去向别地,便请阻拦,“以免流祸人间”;有那沽名钓誉之徒,他便在信中鼓吹“山贼难灭,流匪易敌”,请对方务必抓住这些盗匪只十几二十人的时机,先斩匪首,再破山寨,到时别说江湖名声大涨,就是官府民间,也“倍赞盛德,岂不快哉!”有那首鼠两端之人,他也要告知信息,陈其利弊。
这当中有说得动的,自然也有说不动的。他当然不会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便能将所有盗匪都阻在途中。能拦下一伙,天门便少十数敌人,能成功自然是好,未成功的,又得想些其他办法了。
他翻身上马,继续往前驱驰。
自醒过神来,他便盘算过谷云起未回天门可能选择的路线,自己却并不急着向之靠拢,而是也选了一条此方盗匪们必经之路,沿途不时前去拜访能够托请的朋友,希冀能减轻谷云起的负担,也好在相遇之时,能有点好消息说与他听。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南宫北翊纵马飞驰,自然不管马蹄溅起的泥水是否会溅了路人一身。他越过了好些马匹骡队,只见前方一群人聚在道旁,似是围着一个倒地之人,不得不减缓速度,拉动缰绳要从旁绕过。
背后本来不紧不慢的一骑却忽然急催上来,将要越过他了。
南宫北翊不禁回头一望,却是个身着青衫,面目俊秀斯文的年轻人,不知怎地竟莫名有些眼熟。他正暗自思忖在何处见过此人,那人则已越过他,在围拢的人群旁停下,自马鞍一侧取下药箱便挤进人群。南宫北翊看到药箱,刹那间有了明悟,脱口道:“甘为霖!”
他“死”前才见到那位神医,且那时神智昏乱,甘为霖的神情气质也不似此刻这般平静和缓,所以只是眼熟,却没有认出。此刻记起,不由也一勒缰绳,想要与他谈谈。
甘为霖肯救“天门遗孤”,若知天门之事,定也会为之奔驰。况他医术高明,若作说客,江湖中少有人能回绝他的,成功几率将更高了。
他却没记起若不是“甘为霖”的步步紧逼,他还未必会“死”;但纵使记起,倒也没什么怨恨。“前世”那个自己,失去少彦,又失去谷云起,他现在也不觉得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近来他是一心只在考虑怎么解决天门这件事了,然而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既不是为了天门,也不是为了大义,归根到底,只是他想让谷云起有个安心的处境,好再次拾回“旧情”罢了。
“行侠”、“朋友”、“名声”,在他这类人眼中不过就是能利用的工具,只要对自己和家族有利又有机会,都可以做一做。他就是已经愿意为谷云起死,这种想法却改不过来。但若是谷云起喜欢,那这些事对他就算有利,他便都要去做,至少从行为上也不能算错。
却不知谷云起承不承他这份情。
甘为霖不愧神医之名,迅速将倒地之人救醒过来,再开了张单子交由那人家人,分文未取,便即排众离开。正要上马,旁边南宫北翊一拱手道:“可是甘神医?在下南宫北翊……”
甘为霖不认得他,看出他是江湖中人,微一皱眉,道:“请恕我有事在身,无暇他顾。”
南宫北翊心中一动,道:“神医可是要去往天门?”
甘为霖略一迟疑,面上神色更为冷淡,却也未做隐瞒,道:“不错,天门门主谷雁回是我好友,我去探望他。”
探望好友又不是什么紧急事情,何至于抽身不开?联想到谷靖书的诞生,南宫北翊多半估到了缘由,又一拱手,道:“神医请上马,我正有一个天门的消息要说与你听,不妨路上详谈。”
甘为霖眉头皱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