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在胸口画作一团火热,烧得他难受,却又有几分熨帖,仿佛心中的抽搐疼痛便被分薄了些,不再那么难熬了。他闭上双眼,引导胸口那团药力缓缓流经脆弱的心脉,方才接续而起的心脉仿佛受到最温柔的抚慰,渐渐舒适,这剂药显然极为对症,比丹药效果要好许多。
过两炷香的功夫睁开眼睛,小弟子已经将食盒打开,荤素俱陈,果然是按照谷云起的吩咐“伺候”他吃饭。他本来饿得厉害,此刻拿起饭碗,却也是食不甘味。吃到腌鸡,便想到谷云起吃时的模样;夹出排骨,又回想起谷云起竟肯逗弄自己,本来情势是大为缓和的,怎知……
他实在是味同嚼蜡,吃到一半便吃不下去,搁下筷子叹息了一声,却把小弟子唬了一跳,忙道:“南宫大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他担忧的是甘为霖不在,南宫北翊既是谷云起的“好友”,又曾救了温槿雪的性命,若是有个好歹,不知如何区处。
南宫北翊摇摇头,勉强温言道:“没有。小兄弟,你……你入天门几年了?”
他其实不太想谈话,但他向来善于交谈,纵然心头烦闷,既然答话,也不会如谷云起那边冷冰冰的不想说便多一个字也不吐露,询问出声,他才心中一动,想到这少年也许知晓谷云起在天门的旧事,若能了解一二,却也颇能缓解自己这无望的相思。
那少年道:“我去年拜入师父门下,到现在也有一年半啦!”
南宫北翊略一沉yin,试探道:“你们云起师叔……一向与你们走得近么?”
那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道:“云起师叔几年前就常常外出,我只在年终祭祖时见过他几面,不算太近。”
若是问问曼清,也许知晓得还要多些。南宫北翊思忖着,忽然又为自己的打探感到可笑起来:这几句话其实不算什么机密,可若落在谷云起耳中,那试图旁敲侧击去寻他些许蛛丝马迹行为必然显得既Yin险又可疑,立时便要炸出一身毛来。
可我其实真的……并不了解有天门在的云起,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心里又有一点隐痛,连带的和颜悦色的表情也不太能维持。他在谷雁回抱回谷云起时,便已感到那种“独属于自己的云起”将会被抢走的危机,他却不但不能加以阻挠,还要竭尽全力帮着云起找回这个曾经失落的家园。
如今云起确凿地回到家园了,尽管谷雁回那边战况不明,但以他此生数倍胜于前世的侠客助力,加上甘为霖的帮助守护,至少是性命无忧。他南宫北翊却又该……何去何从?
他感到有些茫然,下意识又道:“云起住在何处?”
那少年道:“师叔说不必找他,让曼清师姐安排就是。”
南宫北翊怅然一笑,道:“我不是去麻烦他安排我。”他只是想知道,想……再去见见他,也许看见谷云起的模样,他便不会如此迷惘无措。
少年认真地道:“师叔平常总在千机院里,但新安置的机关、后山动用过的机关,都须他一一过目、调试、清理、复原,现下不一定就在那里。”
南宫北翊听见谷云起还有着许多待做的事,不由着急起来,道:“他还有伤,该好好调养才是。这些事便没有别人能处理么?”
少年更不好意思,道:“机关的事,咱们真帮不上忙。”
南宫北翊顿时哑然。在这上面,他也是一样,根本帮不了谷云起。也就是说,现在他除了给自己疗伤,对谷云起来说,其实是“全无用处”。
所以谷云起不“糟蹋”他这条命,并不纯然为“有用”考虑了?
谷云起并不是他这样只“利己”的人。他心中反而更加痛楚,张了张口,颓然道:“你带我去千机院看看吧。”
少年并不知道谷云起与他的纠葛,看他如此关心谷云起,也不好拒绝,便收了食盒,带他走出食堂,上了山路。南宫北翊从前不曾来过此地,现下知道这座山里就蕴藏着自己“上辈子”极想得到的宝藏,却索然寡味,殊无欢乐,只是惦念谷云起的情况。
两人跨过山头涧桥,便到了天门聚居之处。现在人少,各处楼宇院落都显得有些冷清。千机院所在比一般处所更偏僻,占地却十分广阔,少年带他到门口,敲敲门,没人应,便道:“南宫大侠,不如咱们先去找曼清师姐,安排好住处您安心养伤,待师叔有空了再来见您?”
总不能让客人等在门口,那成个什么样子?然而千机院既然是专门设计研制机关的场所,他更不敢未得谷云起允许便轻易让南宫北翊走进去,万一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宫北翊明白他的顾虑,但他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宽和地道:“没关系,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便成。”等谷云起想起他,这个机会实在太渺茫。而要等云起想起他并来见他,就是做梦他也不敢这样想。
少年锁眉道:“院子里机关很多,您可不能自己进去。”南宫北翊点头应允,少年兀自有些不放心,嘟囔道:“我还是去向曼清师姐说一声。”南宫北翊道:“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谷云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