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啸的鞭鸣宛若一线炸雷直追鼓膜而来,又“咻”地弹回远去。
谷云起被他按着脑袋紧紧搂在怀中,连敌人的追击之声也听得不甚分明,耳中竟只有他一颗心急速跳动的轰响雷鸣,吵得他头昏脑涨,只想一掌推开那吵人的心脏。手没推出去,一口血却涌了出来,那只手也顿时失了力气,剩下的一只只够抓紧兵器,脑海里嗡嗡声更是大作,无暇动作。
风声离他远了,却还从他腿脚上掠过。那一口血浇透南宫北翊胸前的衣裳,南宫北翊又将他搂紧了些,原本因脱离追击而稍缓的速度再度提升,纵跃奔逃,如风似电,不知要将他带去哪里。
血腥气始终弥漫,谷云起头脑昏沉中,陡然有种说不出的痛苦直迫心胸而来——内伤沉重,动弹不得,被南宫北翊挟持而去——他一惊又是一急,喉头泛甜,喀出带血的一声嘶吼:“放开我!”
南宫北翊没有放。他并不知道谷云起的感受,但更要紧的是,他也不知方才那青旗令主的手下散在何处,委实不敢停留,就连顺路取走那匹就在巷口的马也不敢,只以自己双腿作马的四蹄,拼命奔驰。
谷云起冷汗涔涔,他从未打算回顾的一些记忆画面,此刻却接二连三插入脑海,剜得他锥心刺骨,浑身发抖:
“李家小少爷……已婚?”
南宫北翊瞬间的色变,在他脑中却是放慢了几千倍一般清晰,了然,就连他瞳仁里映照出的自己一无所觉的面孔也看得清清楚楚。
“何止已婚,前两日都给儿子办过满月宴啦!”
南宫北翊已抽身而去。
——住口!与我无关,不准叫他!
满目鲜红,血腥刺鼻,修罗场中,南宫北翊向少彦伸出的手却坚执如铁:“没人阻碍我们了,你过来——”
——与我何干!
那突然移交在手的才满月的婴儿襁褓,尚未暖及指掌,眼前已经又是一出惨剧:血涌,剑坠,人倒。南宫北翊撕心裂肺地痛吼一声,揽住少彦——岂非就如此刻搂着自己一般?——只是那一刻,却是南宫北翊双目发红地转向他,扬手一掌!
——痛彻心扉。
这不是为儿女之情痛苦之时。他也确信自己并没有在为前尘往事无益地痛苦。只是,这种剧烈的疼痛与彻底被挟持的恐惧,偏偏却那么惊人地重合了!他挣扎着,害怕再堕入一个暗无天日的未来。而这一切,原本只需要最初的那一击足够果决,便可避免。
——怪我太蠢,竟仍舍不下一丝可笑的犹疑。
他恐惧太甚,竟没察觉南宫北翊何时停了下来。用上“血煞修罗大法”逃命,效果固然奇佳,然而出城数十里外,身体却终是吃不消了。南宫北翊脸色惨白地煞住脚步,将身往树上一靠,哑声道:“云起……”
他晕眩得厉害,不由自主便顺着树干往下滑。谷云起在他怀中发着抖,仿佛陷入梦魇,咬牙切齿,神情盛怒地恨着他,身躯却软绵绵的,十足地无力。
他知道谷云起的愿望并不是从青旗令主手下逃开。如果情势允许,他也希望自己能拼上命去,为他杀了那少女。可他不能——为了他其实并不熟知的天门,夭折了谷云起重活下去的机会。
他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苦笑,叹息,道:“活着,去见你大哥,不好么?”
谷云起恨得眼圈也红了,嘴唇恶狠狠地动了动,嗓音给粘稠的血ye黏连着,混杂不清,仿佛在骂人。
南宫北翊当然怕他一开口又要吐血,手从他脸颊滑落,便抚上背心,轻轻喘了口气,挣扎着盘腿坐好,为他输入内力疗伤。
南宫北翊的内力实在也所剩无几,但所受的伤倒基本在自己掌控之中,除了“血煞修罗大法”大耗过头的血气。那温养在丹田内的Jing纯真气一经周天循环,便丝丝缕缕地壮大起来,他便也不遗余力地输入谷云起的体内。然而事有蹊跷,内力一进入谷云起体内,便如石沉大海,全然无法引导。
这种失控感顿让他想起上辈子谷云起去后的境况,霎时骇得浑身一冷,内息差点没走岔,忙把谷云起的面孔瞧了又瞧,确定他还在呼吸,方略略宽心,虚弱地道:“云起,你怎么样?”
谷云起感觉很不好。
南宫北翊没有再将他挟持而去,锁入牢笼,他的恐惧应该削减了许多。然而那到底让他再度厌恶起自己的软弱来——若非那一时迟疑,他根本不必落到这等非要南宫北翊出手相助才得脱身的可笑田地。
戚明牧说的没错,“聚灵丹”不能乱吃。那药力与自身内力不能相容,若非使用过“枭鸣”秘药,处于那种类似散功的状态,任何一丝残余内力均会被它裹挟纠缠,以至于内息驳杂,难以祛除。他虽刻意耗空内力,丹田却到底并非彻底空虚。被那药力纠缠住后,内息再难回升。南宫北翊输入的内力完全是无用之功,他根本无法功行周天,任其消散还是好的,倘若当真流入丹田,实在难以预料这股外来的内力是否又会与药力纠缠,增添更多麻烦。
倘若没有南宫北翊,他大约也只是与那青旗令主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