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奎内特,或者说是扮演着这个名字的青年站在港口。海风把他稍长的金发吹乱,他把胳膊搭在城区港口漆成雪白色的直条栏杆,眯起眼睛,看向灰色的翻涌着泡沫的大海。阵阵腥臭气味扑面而来。死鱼银亮的肚子在波涛中翻卷。大海在二十年前还都是蔚蓝的颜色,直至他所追奉的神明被关押在心脏为止。
那颗卵已经没用了,他想。玛格丽特.坎普会把它研究透彻。她会从里面看到一些从没看到过的新东西——如果她足够坚强,能够抵御癫狂的侵蚀。未来清晰的摆在眼前。在那之前,他必须去看一眼劳lun斯。虽然劳lun斯对那个男人抱有的如同父亲般的热情永远不会消逝,如果加文调查到的消息属实,那么赫尔曼大概跟劳lun斯有些什么血缘关系。祂曾经告诉过加文——人类扩散自身基因的方式有限,所以总是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后代抱有特别的偏爱。
短暂的推理之后加文陷入了感伤。祂现在不在这里。加文和祂之间密切的血脉联结被心脏三十公分厚的铅制大门隔断了。他的呼吸不再和祂同调,不再分享祂那副躯壳感受到的痛苦和欢欣,祂的血ye的流动被限制在这颗星球某个城市地下三百米的狭窄的小房间内,不再自星海中穿过,它曾经流经某个会令人类rou眼致盲的瑰丽的洁白星球,最终会像ru汁一样汩汩涌进加文的血管里——如此不幸,如此脆弱的他所侍奉的神明,为何有人能忍心将祂像对待牲口一样粗暴的抓住,甚至打的面目全非?一小滴血ye中传来祂的讯息,祂告诉加文,自己并不怪罪那人。加文.奎内特无法理解祂的爱。他并不是怜惜祂的容颜——因为在祂尚且还未拥有那副美丽的血rou皮囊之时,加文就已经追随祂左右了,难道其他人类不会在望进那双神圣的绿眼睛时遗忘所有的恶念吗?
劳lun斯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金发女郎用自己的门卡给他开的门。好像这一个并不是上个月加文看到过的那一个。不过她们的脸都按照劳lun斯的喜好调整过,因此看不出来也问题不大。
"早上好,年轻人。"劳lun斯就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脸上挂着好上司的笑容。"加文.奎内特。或者我该叫你士兵艾德里安.阿道弗斯。"
"随您喜欢,长官。"加文意识到劳lun斯正向这边看来,他一定想看到这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但即使他并不想,加文也没有其他面孔给他看。加文非常忠诚,然而严重缺乏灵活性,完全不知变通——长官私下曾经给予他这个评价。
对加文来说,变通毫无价值。他从来没思考过自己会走上另一条路的可能性。他按照最可能有利于祂的推断,在军队待了十年,一直扮演着好士兵和好下属的角色。直到不久前祂的召唤凭空而至,加文才产生了一丝对未来的恐惧。当然他不是害怕祂失望,因为早已知道祂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物失望——对人类的炽热的感情要求祂做出这样的选择。此乃命中注定。但正因为如此,加文才感到伤感和恐惧。
"很不错。你比原来的奎内特要聪明的多。 坦白说,我更喜欢你。好了,你的长官把你送过来应该不是为了陪我聊天吧?"
"他们要您帮几个小忙。"
"没关系,对军方的人,我一向很慷慨。但关于你——有一件事。"劳lun斯那皮rou结实,颜色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在红木办公桌上。"你真的是从海灯街来的?但报告上说你是纯粹的人类。"
"是。我年轻时候做过海灯街的地下拳击手。"
"报告上还说在你二十一岁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之后你一举登上了地下拳击手的第一名。"
"我接受了一个密医的人体改造。"
"为什么?"
"想赢。"
劳lun斯大笑起来。 "作为士兵,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他给了加文一个严厉父亲偶尔会露出的温情眼色。加文默默的想,可能这在劳lun斯的自我陶醉体系里算是给部下最大的褒奖之一。"好吧,你通过了。我给你你想要的资格。"
"非常感谢。"加文现在应该做出对此早就胸有成竹而志得意满的模样。但实际上在迈进房间之前,除了思考计划的时候,加文根本没考虑过这事是否能够成功。失败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但加文从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有麻烦的情况下就无所畏惧 ,尤其在考虑关于祂的事情是更是如此。
"还有一件事。"劳lun斯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和加文猜想的一模一样。加文很清楚这种手段: 最后要说的话才是正经事。但自二十一岁之后他还没输过。
"你什么时候对那个。。。好吧,人鱼,抱有那种感情的?我这个年纪在以前也算是老人,大概也能说是见多识广了。唯有这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劳lun斯起身,端起桌上釉色均匀洁净的骨瓷杯子抿了一口——那大概是一种科技研究所研究出来的特殊补品,可以提升大脑注意力。劳lun斯的手指和喉咙都因为一种接近于恐惧的迷惑而开始轻微颤抖。"为什么你们都被它迷的神魂颠倒?路德维格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但你,我想不到你会爱上谁的样子。"
劳lun斯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