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醒来时,四处是暗的,痛楚比神志清醒的更早,接着是晃动的可怕闪回,像用过的卫生纸投入意识。
他不知道身处在哪,但显然不是小姨逼仄的家,留给他的地铺不会这样柔软。
他还在酒店里。
豪华的,红黑色的,噩梦里。
摸索着打开床头的灯,只是小小的动作,却被牵扯出剧痛。
他摔在原处蜷缩身体,没有人在他身边,他也不能倾诉给任何人。
在难熬的寂静里,他想起了那一万元钱,他从没拥有过那么多钱,虚拟的数字意义缓解了孤独并抚慰了他。
疼痛在醒来之初最为强烈,逐渐习惯后,他能缓慢行动了,他侧身用受创较轻的左tun受力,避开肿起的tun缝,以及隐隐作痛的下体,慢慢挪到床口,像半身瘫痪的患者一样,极沉重,极吃力的挪到床下。
布满肿痕的脚板踩着地毯,他扶墙向套间的主卧走,等到走走停停到了门口,头上都是渗出的汗。
打开开关,他点亮了主卧的灯光。
那里是一间更空荡的房间,除了因失禁而弄得一塌糊涂的大床,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他的心中涌起焦虑,走向大厅的步伐也加快了。
大厅的茶几上放着纸巾盒,亮的发光的桌面倒映着苍白脸孔。
没有钱,哪里都没有。
他定定站在那,想着自己是不是被骗了,想着一定是他漏了什么,他拼命回忆,自我否认着第一种可能,喃喃自语:“段先生不会骗我……他们那么有钱,不会骗我……”
眼泪却淌过他的脸孔,砸落在地毯上,被长毛毯子悄无声息的吸收了。
翔子的电话没人接。
他靠着墙,茫然无措的望着天花板,像以前每次挨喝醉的父亲没由来的巴掌,或者同龄人嘲笑模样之后,那样自我安慰。
就是被欺负了罢了,多一次也不算多,除了疼也没损失什么,对吗?
几分钟后,他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到处是淤青,又奇怪又丑陋。
主卧地上扔着他的衣服,T恤中心是只表情呆滞的猫,在图案下面,印着“silly cat”。这件衣服是小姨见他的汗衫穿破了,在倒闭超市清仓减价上淘来的,十元钱。
小姨不识英文,他想,这也许是上天的意思。
冷汗淋漓的套上衣服,白晓在门口电话桌上找到每个月都要恢复出厂设置一次,依然反应奇慢的手机。
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他还要走快一点,才能赶上路口站台的公车,在十点到达便利店交班。
曲辉开学就要读研了,上学的学校离白晓考上的大学不远,因为这个城市有一个大学城,许多大学分校扎堆在那儿,也因此,他自诩为学长对长相特别但很上进的白晓有好感,当晚见到男孩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
白晓笑起来非常好看,也只有他笑,那种白子特有的冰冷感会烟消云散,这是事主本人也清楚的事实。
他不擅长与人相处,因此也更擅长这项技巧。
“阳光太强白天晒伤了……不过医生说没事,嫂子还等着呢,你快回吧,”他把曲辉推出了便利店,向犹豫着的男人挥了挥手。
也许是从小就没有人为他打算,白晓必须学会独立,他本能的抗拒去依赖那些对他好的人,与他们保持距离,不随便欠别人情。
十点后的便利店冷清下来,没什么客人,新货在晚上十一点到了,等到补货结束,满头大汗劳累以极的白晓发现手机多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小姨的,这个时间,大约是小姨打的第二份工刚下班。
“晓晓,小姨对不起你,以后一定会努力赚钱供你上大学。”
白晓的心脏被扎了一下。
从山村到城市,如果不是小姨他根本无处可去,小姨娃生得晚,四岁的表弟算得上他看着长大,白晓却一直攥着那几千块不放手。
如果不是撞到小姨自杀,他大概还是会铁石心肠下去。
他真的,太坏了。
这一天他已承受太多,既疲惫又绝望,本想着安慰小姨两句,最后只草草回了“没关系,表弟治病重要”然后退回上一级菜单。
那里还有一封短信,号码陌生,大概是广告。
给个口袋里只有百来块的穷鬼还发什么广告,这样想着,白晓心不在焉的打开了信息。
——小白,休息的好吗?我猜你白天应该有时间,明天出来逛逛吧。你的鞋很旧了,我带你去买新鞋,差不多十四点我来接你,你找个方便认又能吹空调遮阳的地方。对了,别和我客气。 段
白晓手心里溢出了汗,心里雀跃起来,甚至没有注意段伟业的信息里通篇没有谈到钱。
他急忙发了小姨家不远处一个商场名字过去。
时值七月下旬,正是最热的时候,白晓还是得长袖长裤裹得严实,戴着帽子墨镜出去了。
段伟业提早到了,车停在商场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