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二)
贾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月亮最亮的时候。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睡着的,可能是在一头温暖的棕熊身上。
更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梦,可能是···嘿嘿嘿···春天的梦。
但事情并没有就这样一直美好的发展下去,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吞了一个火球,哦不,可能是赵钱孙李的反应釜,数不清的化学试剂在他体内燃烧、爆炸——
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求生的欲望让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粉红色【1】。
他的喉咙里好像塞满了60目的砂纸,好在他只是稍微发出了点刮擦声儿,甄君的耳朵就迅速靠了过来,几乎贴在他的嘴唇上,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胸前。
其实,在他体温甫一升高的时候,甄君就采取了各种降温手段,但效果并不怎么显着,他忖度着要不要给赵钱孙李打个电话,征集一下他的药学观点。
“给我···撒点儿水···”
“哈?···用什么?”甄君怀疑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嗯···花洒吧···”他看起来神志还算清醒。
甄君一脸的不敢苟同,“你确定?”
他费力地笑了一下,“我要···开花了···”
甄君无奈地笑了出来,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当搞笑博主呢。
他去阳台上拿了花洒,又接了半壶凉爽的水,天呐!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站在床边,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
贾君点点头。
他像每天下午浇花一样,均匀地将水珠喷洒下去,从叶子到花苞,使他们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微风里欣欣向荣。
贾君的脚趾头在水雾中舒适地动来动去,像十个可爱的小土豆妖Jing,然后,他慢慢地张大了嘴。
甄君惊愕地挑着眉毛,“我用合适的器皿给你倒一杯温度合适、成分合适的水?”
他张着嘴摇了摇头。
甄君呼着气也重重地摇了摇头,尽量准确地往他嘴里撒些水,他的喉咙像一只小虫子一样动来动去。
撒过水后,贾君看起来滋润多了,挣扎着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没有什么用,世界还是粉红色的,接着,他把手甩下来,在身边的床单上拍了拍。
甄君会意地爬上了床,坐在了他身边。
贾君只能斜着眼睛才能看见他,他又拍了一下。
这次甄君躺了下来,侧着身看着他。
现在贾君很满意了,胡乱地向四面八方摇着头,意思差不多是我现在很安逸。
但他本身的情况却并不这么乐观,他已经烧了两个小时了,并且没有一丝转好的迹象。
全身都像烤猪腿那么烫,眼睛里布满血丝,每呼吸一下听起来都是那样的煎熬。
看着他,甄君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怕死吗?”
“怕——比任何人都怕。”
贾君马上就回答,就好像这个答案一直都存放在他的心里,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可以马上把它吐露出来。
甄君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手,虽然他知道如果贾君现在不说,他可能永远也不能知道那些埋藏在他心中,最不为人所知的事情,那些铸就了他神奇性格的事情,但他还是希望贾君现在可以安心的休息。
“嘘——睡一觉吧——”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贾君的肚子。
贾君忽然回握住他的手,态度坚决地、用力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即便他的手不够握住甄君的整个手掌,但他尽可能的握住尽量多的手指,好像他需要这样来传达某种信息,“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2】”
“不,不,不是的···”甄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摇着头,贾君带给他的绝对不止是木桃,也不止金桃银桃、绿桃青桃,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概念,是一个无法用量词衡量的数字。
“人的牵挂越多,就越怕死。”贾君又绕回去了。
“我们随后再讨论这个话题,睡一觉吧——”甄君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贾君虽然在笑,但笑里溶解的是痛苦,他的心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溶蚀。
“人在亲身体验死亡之前,要无数次地见证其他人、动物抑或是植物的死亡,就好像是为最后一次而做的演习···”他望着天花板,抑或是望着一段遥远的记忆。
贾君一直都在极力地试图给他最好的庇护,不论是来自哪一方面,这种沉重的话题,他之前从来没和他讨论过,现在,可能是时候了。
“那年——我十五岁,我爷爷骑着那种老式自行车载着我去赶集,那时候车子还有大梁,我嫌坐大梁上太硌了,就坐在后座上。虽然是冬天,但是非常暖和,暖和的让人像把胳膊从棉袄里露出来,那些人撸着袖子,买点儿什么都是欢天喜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