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程胭一大早就慌慌张张奔进程宅,家里闹腾腾一团,到处都是哭声。
三姨太哭得最惨,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见她,就跟个疯子一样冲上来,想打程胭,贱蹄子,全都是你害的,你满口答应去救阿理,结果面都没露一下,现在好了,阿理他断了一条腿,他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小娼妇,我今天跟你拼命!
小军官眼明手快,早已上前拿枪拦了。
三姨太哭得凄凄惨惨,萎靡在地。
程胭心里沉甸甸的,也不是很好受,她跟三姨太不对付,跟程理并无矛盾,小时候他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还会追在后头叫大姐姐,也就是彼此长大了,在三姨太的挑拨下,距离才生疏起来。
那伙匪徒确实跟厉麟有仇,四个男人只是帮凶,倩枝才是主谋,她丈夫参军,在跟厉麟他们交火时不幸战死,丈夫死时,两人的孩子不过三岁,倩枝为了生计主动走进烟花胡同,在别的地方也颇有盛名,后来打听到厉麟来了这边,伙同几个有共同目标的人,一起跟了过来。
如程胭想的那样,他们一开始的目标确实是她,但因为每次出门都有随行,不好下手,只能迂回一圈。
昨天小军官安排人去递完条子,那伙人当下就慌了,倩枝为了儿子答应换人,只不过换人的时候动了歪心思,气不过一枪打在程理腿上。
两边混战一夜,倩枝他们寡不敌众,悉数被抓回,而程理则是因为救治太晚,为了保住性命,只能截肢。
人抬回程宅,三姨太当下就疯了,哭天抹地要找程胭拼命,程明远见儿子这副惨样,也是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昏迷过去。
如今一老一少都躺在床上,请了西洋家庭医生上门,都打着吊针输ye。
程胭先进去看了看程理,又走到程明远屋里,见父亲迟迟未醒,鼻头发酸,心里极为自责内疚。
这事儿要细究起来,不知道该算在谁的头上,战争才是最大的悲剧导火索,倩枝他们,也都是些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程明远病着,家里的佣人们也纷纷乱了套,没个主心骨,程胭喊人去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打算在家里住几天。
守了大半天,至晚间,程明远终于醒转过来,见女儿坐在床前,虚弱的脸上先是浮起一个苍白笑容,想到儿子,脸色又黯然下去,萧索地叹了口气,都是命。
程胭不忍,劝慰道:爹,你别想太多,先养好身子要紧。
程明远摇摇头,铺子里生意越发难做,你弟弟现今这模样,恐怕是应付不过来了,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以后家业可能还得交到你手上,姓厉的那畜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你回家来?
老三老四,你不要跟她们计较,一家人和和气气最重要。
松鼠鳜鱼,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亲自做给你吃。
程胭听他口气,竟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连忙打断,爹!铺子里的事儿我先去顶着,你快别胡思乱想了。
程明远勉强一笑,到底还虚着,没一会儿就捱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程胭怕他半夜醒来饿,让厨房炖了锅老母鸡汤,煨在炉子上。
知道旁人都不待见自己,她也没到前厅去自讨没趣,直接宿在了程明远卧室的外间。
三房。
三姨太握着儿子的手发呆,她哭了一整天,两只眼睛肿胀成了金鱼泡,一天没进食没喝水,嘴唇都起了死皮。
程芙端了碗银耳汤进屋,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娘,吃点东西吧。
三姨太尖叫起来,抬手一挥,将碗打翻在地上,瓷碗飞出去落在地面上,发了清脆的破碎声,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她气骂道:吃什么吃!你哥哥都成了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程芙新做了身漂亮洋装,今天尚是头一次穿,见汤水溅在裙摆上,很是不开心,努了努嘴,又不是我害哥哥这样的,你干嘛朝我撒火。
三姨太眼里迸发出Yin毒的光,那小娼妇,装得一副良善样,内里全是坏水,阳奉Yin违,我定要让她偿命!
她望向女儿,神情癫狂,阿芙,娘的好女儿,娘知道你喜欢厉麟,你想法子去把他弄上手,小娼妇在公馆里有人守着,娘不好弄她,等厉麟迷上你,不要她了,她到时候总要回宅子里来住,到时候,娘有的是手段替你哥哥报仇血恨!
程芙看着失控的母亲,半害怕半兴奋,脸庞慢慢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