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一个激灵,话也不敢说了,气也不敢喘了,敢怒不敢言地红着眼眶阖上了泪光闪闪的眼。
夏棉就是这样,不着调的三言两语能瞬间缓和他的怒气,也能在下一秒就骤然把他气得肺都炸开花,他看着他写满不服气和委屈的发旋,抬手在那圆润的耳垂上捻了捻,“怂,就少浪少蹦迪,乖一点,嗯?”
或许是这训狗一样的教育激起了他一身反骨,夏棉气得浑身发抖,把眼皮一掀,不甘心地咬牙切齿,“谁怂了?你以为我怕你啊?!!”
俞骁长眉一挑,那表情是明明白白的玩味与促狭,“你不怕?”
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干瞪半天,这时江面上适时吹来一阵寒风,只听见一声恶狠狠的怒斥,尾音却没掩住颤抖:“我只是非常尊敬你!”
俞骁阴了半天的脸彻底没绷住,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但夏棉的脸却更黑了。
打打闹闹中间,一声长鸣突然划破天际,银白色的光芒瞬间点亮整个星空整个江面,刚刚还斗嘴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了声,往天空上望去,一簇又一簇绚丽的烟花在天穹中同时盛放,拼出来的图案像是一朵迎风招摇的银花,开在星空里,开在江面上,银光万顷,粲然明亮,瞬间就能用光色将人震撼。
“那是什么花啊,好像蒲公英。”夏棉仰望着天空,半晌,才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俞骁站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盛满了星芒、月光与花火的眼睛,“我倒觉得,像棉花。”
“好漂亮……”
“嗯。”
……
院里满是落雪,却不见有人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刚一推开门姚管家几个人就迎上来:“人在楼上,抱着狗哭了两天了。”
推开卧室门,窗外的雪光映得屋子里很亮。那人穿着毛茸茸的棉睡衣和棉袜子,半卧在飘窗前,怀里抱着狗,正给它梳理毛发。
逆着光,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色,只是疾鹰躺在他怀里,很安静,像是很舒服所以很乖,也像是没了半分精力闹腾。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疾鹰见到他只能无声地抬眼望着他,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俞骁抬手揩走了他眼角的湿润,更多的温热却在下一秒纷至沓来,“我给你养出病来了,怎么办啊……”
“……不是你养出来的,军犬本就是这样,服役时落下许多旧伤,也更容易患病。”
为战而生,为战而死,他们都是一样的,没在作战中光荣牺牲已经是万幸,就算落下一身伤病那也是戎马一生光辉岁月的证明。
俞骁抬手握住了这位与他同生共死的战友的手,尽管这么告诉自己,那一阵一阵的窒息感还是漫溢上来。这不是普通人和自己的爱犬之间的感情,这是一次又一次在刀山火海、枪林弹雨中将彼此性命相互托付、淬炼熔铸于一体的交情。
普通人因缘际会共患难一次,就会成为一辈子的生死之交,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朝夕相处并肩作战无数次的战友,军中的艰苦常人无法体会甚至无法想象,无数次他们与死神擦肩而过,九死一生,剽悍冷硬如俞骁,也需要一个可以在险象环生中放心把背后交给对方的搭档。疾鹰是他的军犬,他却是疾鹰的一生。
病痛而死和养老送终根本是两回事,切肤之痛,莫过于此。
“能不能再找找医生……动手、手术啊……不要放弃它行、不行啊……它不是你、你的战友和亲人吗……”那个人泪流满面,哽咽难当,轻拽着他的袖口摇晃,满是绝望心碎的哀求。
“……你才养了它一年,就这么舍不得么……”他注视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半晌才从干涩无比的喉间挤出来这么几个字。
“我就是舍不得我……我一想到它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就、就难过死了……它、才七岁……”他哭到喘不上气,眼泪把胸襟打湿了一片,“你看看它这、双眼睛……”
俞骁从飘窗上起身,在他们身边蹲了下来。
夏棉说的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干净到让人心疼。
他们像无数次作战前那样对视着,这一次感受到的不是亲密,而是生与死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对俞骁而言,疾鹰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世界上另一个俞骁。
“你这么喜欢他吗?”半晌,他抬眼问道。
“嗯……特别特别喜欢……”
“他是一名战士,为星际贡献一生,保卫着军队和人民的安全,安乐死是对这位战士最后的成全,他理应在死前得到最大的敬意,厚葬于烈士陵园的”,他说着,看见夏棉的眼泪扑簌扑簌掉得更多,“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改了主意了。”
夏棉睁着红皮核桃似的眼睛看向他,“就把它葬在这里也很好。”
“为、为什么?”他还哭得一抽一抽的。
因为有你这么爱它,因为你永远会记得它。
死亡不是终点,忘记才是。当听见你说你非常非常喜欢它的时候,当知道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