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有几分可信度,他已然顾不得太多,当即回顾起过去的一幕幕。
当他正式成为“鹰翎”之首后,在不可或缺的个人效忠仪式上,确曾遵照传统与守则,半跪在亚德莉娜小姐的裙下,用最尖锐的犬齿咬破了她的食指,仔细而恭恪地舔去第一滴血。
这是蕴含着主神神恩的一滴血,意味着神眷家族的认可与嘉许。
而此后,辛乌还需脱光衣物,赤身而立,静待少女自挥礼器,在柔莹清皎的左右手腕、双臂内侧乃至锁骨中线划出道道血痕。
那是一对锋锐而狰狞的礼器。形似两只鹰爪手套,质地非金非玉,摸起来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鲜活感。
在饮饱充盈着持有者生机的鲜血后,这对礼器即可合而为一,镌刻于表面的符文阵列样会变幻重组。
然后,再由少女捧着这朵狞恶沉重的利爪之花,将酝酿淬炼后的血火尽数喷出,将他彻头彻尾地浇淋成一个血人!
在灼热的血雾与诡秘的冰焰中,辛乌依稀窥见在虚空深处,恍若有一只猛禽的幼鸟展开浴火之翼,不耐烦地连扇了数下,转瞬却又消隐无踪。
所谓的图腾血浴,可在极大程度上助他避过关涉到神秘侧的危机。来日他所遭遇的任何超现实灾患,都将以某种形式转嫁到亚德莉娜头上。
付出武力、忠诚与生命是每一个私军统领的核心使命,而作为交换,主人必须为利刃与桀犬承担非物质层面的未知威胁。
尽管辛乌觉得全无必要,更无意冒犯这位只想要女伴的大小姐,但此为蝎鹫世权自定的一条内部铁律。除非少女实在体弱病重,否则绝不能规免或由亲族代劳。
这也是一项外人无法复制的共轨异术,唯有纯正的名门族裔才能完成,连稍远的支系都会因杂血而被礼器排距。不过在当时,辛乌并未信以为真,并把所见之异象当成了纯粹的幻觉。
仅有的较深刻的印象,即是主家的那位小贵女对此事极为抗拒。奈何在长者们的督压下,她终是不得不冒着失血休克的风险,按部就班地履行了主君的义务。
至于她那同母异父的哥哥,卡丽妲夫人的长子戈缇少爷,则因为反对这一放血环节,被温家那只小蝎子全程都挡在了场外。
时至此刻,辛乌才突然想通了一个关窍。为何在冰藻之舟时蛇神未有异动——那是因为在公宴期间,纵然戈缇早早离席,在日落之前,也至少有两位名门嫡血坐镇!
当辛乌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时,猛然瞥见了一点火星。旋即是铺天盖地,摧枯拉朽,霸道狂烈得无以形容的火瀑!
在金红交织的光焰中,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却是凝寂。
极端的凝寂,恐怖的凝寂。
压抑得几至碾碎灵魂的凝寂。
也许那并非纯然无声,而是超越了人类意识与想象的高维嚣音。
又过了片刻,亦或仅是一瞬,辛乌在浴室中张开了双眼。他仍保持着跪地伸手的姿势,原处的那枚佛螺瘤果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尊蛇神蜡像。
辛乌拾起这尊翻倒在地的微缩雕塑,正要找寻那位提点他的神秘存在,却见拿在手中的蜡制神像一下子无火自燃,须臾间熔解殆尽!
“你的供奉,我收下了。”
那不知名的存在未曾与他照面,只留下一句简洁的宣告,往后再无声息。
忽有一只小巧且珍稀的炬赫鸟不知从何处飞来,不惧生人地闯进室内。
它在半空中拍打着羽翼,深具灵性的眼珠盯着辛乌那只缠满绷带且有邪诡蜡液残余的手,咕咕嘟嘟地发出不满的叫唤,宛似在懊恼被抢走了到嘴的小虫。
看清它的刹那辛乌有些微恍神,几乎以为目睹了烈焰羌鹫的幼体雏形!他下意识地倒退半步,抬掌捂住又在淌血的眼睛,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只是一种珍鸟罢了。
早在“十七号蜂箱”被改名为炬赫门时,他不就已经顺手查过资料了吗?
……不对!梅宫沼呢?!
辛乌霍然转首,就见那少年正双手抱膝,怔怔地蜷缩在角落,面上是一种让人心脏抽紧的奇异神情。
他身上的那件浴衣早已不知去向,代之以一整套不明出处的祭服,整个人于清美端华中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迷媚。
“你……”辛乌涩声开口。
若非理性尚存,意志未垮,抗性亦有增进,辛乌说不定已被突如其来的,强烈而残秽的恶欲所支配,即刻化身为一头披着人皮的禽畜。
可他又不像安泽荒那般“黑神孽”不离身,外加内心常年压抑过度,为何会在这种时刻邪念横生,恶意沸腾?
梅宫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深褐色的双瞳望着这名面目被血污遮掩的私军统领,语声飘忽地说:“我很感激你的援手。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都不必清醒过来。”
辛乌疾步靠近,蹲下身去,平视着他,肃容问道:“那条蛇对你做了什么?”
梅宫沼平静得反常,说:“蛇主陛下在与敌人的死战中,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