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跑到大街上,突然听见空中呼啸的异响。有数百只小鸟儿被老鹰追赶着向下俯冲,扑向城门楼上的火把。火光摇曳中,雀鸟身上燃烧起来,只只橙色的小鸟向一处坠落,犹如一场小型的流星雨。
那个方向!燕枝蔻大惊,边跑边喊起来,救火啊!救火啊!很快便有人响应起来,拿桶的、打水的、看热闹的,现场一片混乱。
在城楼上,有人注意到了不对劲,大喊起来。你们看!西边!那里有什么东西!小心!话音刚落,一枝长箭贯穿了他的胸口。在那片茫茫黑暗的山野中,有更多的长箭射出来,将来不及蹲下的人射穿。
胆子大的从墙缝中往外看,黑压压的一大片正从西侧山峰上向下疾驰,还有一个小白点正在左右腾挪跳跃,不知道那是什么。
观察兵看见了连忙击鼓,邢麓苔听见鼓声大叫不妙,立刻挥鞭让主力部队回城支援。身旁,一名寅浡士兵将刀从敌人胸口抽出,血ye溅到方夜脸上。他从地上爬起,手背擦过嘴角边的血迹,抱住邢麓苔的马腿,肌rou暴起,用力掀翻了马匹。邢麓苔飞身跳起,与他近身搏斗起来。
其余大沈士兵听到号令的变化,开始聚拢回城。而西侧侵袭而来的寅浡军队来得迅疾,那白点靠近了才能看清,原来是一个人骑着白虎冲在最前面。
燕枝蔻跑进藏粮的宅子里,幸好发现得早,大部分火鸟落在庭院、房顶,储水大缸离此处也不远。许多人聚集在这里,她只能大声呼喊指挥秩序。在府衙内,鼠灾还未解决,整个漠城内几乎乱作一团,人声鼎沸,禽畜横行。
在军营内驻扎的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异响,开始慌乱起来。军医指挥着逃难来的灾民和受伤修养中的士兵往城内撤离,春花和夏松梦也赶紧跑出去帮忙。然而一群老弱妇孺行动不便,春花一个人扛三个,其他煮饭的妇人也都来搀扶,城门离营帐还有一段距离,大家互相搀扶着走不快,夏松梦着急地清点着小孩子的人数,不知不觉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齐了,齐了!孩子们都没丢!夏松梦放下心来,正准备跟上撤离的人群,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风声,伴随着猛兽咕噜咕噜的警告声,她心下慌乱,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骑在一只白虎背上,一人一兽缓缓向她走来。
自越过山峰,方谭指了个方向就让白虎自己跑,一路上风声呼啸,双刀展开,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所到之处无论是人是物皆应声斩断。没想到白虎竟跑到这里来,想必是闻到弱者身上那诱人的血腥味道了。他抬头,在白虎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个女子。
白虎的大掌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印,厚厚的rou垫落在地上悄无声息。他看清了那个女子的脸时,狠狠揪住了白虎背上的皮毛。
是她借尸还魂,还是说,世界上真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白虎吃痛,大吼一声,音浪极强,将旁边的架子都震得倒塌下来。
夏松梦感觉自己的腿软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虎,更何况她刚刚清晰地看见了白虎尖利的牙齿,和粉红色的舌头上微微发黄的倒刺,它口腔中猛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今天全部的惴惴不安叠加起来,在这一刻爆发,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说不出话。
眼看那老虎步步逼近,虎背上的少年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少年皮肤异常白嫩,就像从没晒过太阳一般。剑眉浓郁,但双眼是并不纯粹的黑,里面掺杂着跟虎瞳一样的棕红色,鼻梁纤细高挺,双唇颜色浅淡,极其清淡俊逸的下半张脸与秾艳张扬的上半张脸凑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美感。
从军医营帐撤离出的队伍走远了,春花寻不着夏松梦,回头大声喊夫人,没人应答。春花长得不高,回头只能看见密密的人群。她记得刚才夫人走在队尾的,夫人一定能跟上,进了城她就去找夫人。左手搀着的妇女因身体疼痛不停唉哟唉哟呻yin着,春花换了个姿势好让她更舒服一些,心急火燎地往城门口冲。
方谭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她这张不平凡的脸可以说是此行意料之外的收获。他从虎背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俯身端详这张脸。
轮廓确实是像极了。但仔细看还是有所不同,眼前这女子一双杏眼似乎比她更圆一些,下唇的线条更钝,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幼态。当然,最为不同的,是她眼中掩藏不住的惧怕,仿佛正在遭遇她一辈子里最可怕的事情一样。
我有这么可怕吗?方谭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她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有意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将手放到她胸口,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心跳太快了,站在你面前都吵得我耳朵疼。
手下是丰满柔软的触感,饱满的rurou下清晰感觉到那颗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她身上的味道传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如此宜人的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