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尼寺上香,却在回府后大病一场,卧床不起数日,之后鸾仪卫便接到密令,要在全城搜捕一个人,能易容,擅遁形,最为诡异的是,此人长相酷似数年前横死于流放途中的故韩国夫人之子贺兰敏之。
李知容在接到此令之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安府君。他能易容,擅遁形,可他为何要扮作贺兰敏之去找太平公主?那夜神都苑一别之后,她又有数天没再见到他。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更令人疑窦丛生:一旬之内,神都城内有数位女子离奇失踪,失踪者都是年纪在廿四上下、容貌美丽的女子,身份上至皇族贵戚,下至南市商女。而这些女子失踪之地,都印着朱砂写就、长达数寸的陀罗尼文,经大福先寺主持确认,是八部天龙中摩睺罗伽之意。
神都震动,人心惶惶。有女儿的人家都闭门不出,平日里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只剩下暮春花朵寂寞开落。
而此刻鸾仪卫所内,众人却一改往常闲云野鹤的做派,连平日里斗鸡走狗难见人影的黑齿俊与闫知礼也破天荒列席,一同在案牍堆里东翻西检,眉头皱成一对相映成趣的川字。
多年前,因太平公主相关的那件旧事,宫中有关记载已俱被销毁,当年的宫人也流落几尽,这条线索是断了。不过 闫知礼忽然在一卷书页中停下:当年太后赐死贺兰敏之前,曾列数其十大恶,其中包括在故太子李弘与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定下婚约之后,贺兰听闻此女姿色绝美,便强占了她,致使太子婚约作废。
闫知礼凝眉:这杨少卿的女儿,如今尚在神都城中,且就住在数日前太平公主出事那夜,前去上香的天女尼寺内。
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齐齐看向闫知礼。李知容大步流星走过来,拿过案卷检视了一遍,抬头好奇问道:
闫中郎如何将杨少卿女儿下落探得如此详细?
边上传来一声揶揄的笑,是叼着芦苇杆靠在树边翻案卷的黑齿俊。
闫中郎可是我朝数一数二的纨绔,但凡是两京略有才名的美人,闫中郎便一定要去瞧上一瞧。
闫中郎握着笔杆不置可否:在下博览美人,是为于丹青上更进一步,跟贺兰那兽物之行有云泥之别。但这位杨少卿之女,在下确实尚未有机缘得见。
黑齿俊一个箭步跳到他面前,将他手中案卷放下:那你我现在便去。
李知容尚在推测案情,还没来得及阻拦黑齿俊,却闻得一阵奇异茶香飘来,接着一位穿着鸾仪卫制服的女子从院里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走出,将茶盏搁在堆案卷的长几上。
她长得温柔似水,说话也温柔,走过时连风都变得柔缓起来,鸾仪卫的圆领锦袍也被她穿得像春柳抽条,有柔婉之美。
她是鸾仪卫里唯二的女子之一、来自南诏国的毒师,名唤无音。她还有个同门师兄无闻,与她同年入鸾仪卫,无音擅飞针,无闻擅陌刀,是鸾仪卫风组中两把隐藏的利刃。
她与无闻和黑齿俊似是旧相识,又同年入了鸾仪卫,然而三人都对彼此的过往讳莫如深。
李知容刚要过去殷勤接茶盏,却因长几旁坐着李崔巍而迟疑了片刻。此人最近倒是对她相敬如宾,她却时刻提防着,不禁暗嘲自己作茧自缚。
无音拿了一个茶盏,径直走到黑齿俊跟前,将茶沫浮泛的茶汤递到他手边:
黑齿中郎,喝茶。
那声音连李知容听了也发酥,黑齿俊却没有转头接茶,只冷冷说了一句有劳,又指指书堆,示意她搁在上边即可。
李知容心中暗道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跟闫知礼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便默契地抛下黑齿俊,转头向李崔巍请示出宫查案。
李崔巍正看着手中的陀罗尼经文,头也不抬,只淡淡问了一句:李含光现下在何处?
闫知礼翻了个白眼:含光兄上个月炼丹炸了钦天监新修的观象台,如今还被秘书监扣着抄文书思过,李太史您忘了么。
接着又火上浇油地勾上了李知容的肩:李太史,如今容姐与那位康公子情投意合,汝就算先前对容姐有意,如今也该死心,不如放我俩出宫,也省得碍太史的眼。
李知容吓得一时语塞,只好拿眼瞪着闫知礼,对方却大义凛然:怎的,容姐,我说得可有错?
然而此时院门却突然开启,一个红发金瞳的高个子青年惹眼地戳在门口,右手握着一蓬开得极盛的石榴花。他今日穿着绯红宫袍,竟也像个在鸿胪寺当差的良家子。
叨扰。在下南市康静智,近日遍寻容娘不到,便只好寻了个禁苑的差事进得宫中。
他捧着石榴花,如入无人之境地大踏步进了鸾仪卫禁地,李知容刚要拔刀,他却直直将石榴花递到她眼前,眼神真诚热烈:
容娘,汝与我是天作之合,今日诸位同袍作证,汝可愿意与我永结燕婉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