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
在手枪递到虞竹笑面前的那一刻,剩下的保镖动作迅速地将邵逸风制住。
“他们两个中间必须死一个。”说着便有一把枪,递到了虞竹笑面前。
邵逸风被人钳制着,后腰上抵着枪口,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猛烈跳动的神经,他的目光在邵呈和虞竹笑身上流转,后槽牙狠狠咬紧。
虞竹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海岛上的风把玻璃窗捶打得吱呀作响,窗外,门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有邵呈的手下驻守。
“他是你儿子。”虞竹笑迅速转了个身,对着邵呈说道。
两人同时说话。
邵呈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对我来说只是背叛者。”
“他可从来没把我当儿子!”邵逸风冷冷说道。
虞竹笑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对方此刻是什么神情,只能眼睛死死望向两人的方向,试图从对方颤抖的指尖和邵呈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窥探出一二。
虞竹笑看向邵呈,他眼神平和态度从容,从他的语气中读不出没有任何一丝逼迫,好似那句话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选择。
可他还是有一种被毒蛇缠绕的感觉,只觉遍体生寒。
邵呈见虞竹笑迟迟没有动作,问道:“需要我再教你拿枪吗?”
虞竹笑在话音落下后拿起了枪,足够分量的枪械握在手里,冰冷得令人发颤,又灼热得像颗火球。
虞竹笑能感受到邵逸风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看去,自眼神碰撞的那一刻起,事先没有一点预兆,虞竹笑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波浪,他极力扼制着自己胸膛的起伏,把快要冲出喉咙的苦涩重新咽回肚子里。
邵逸风直勾勾地看着他,融合了异族血统的眼眸轮廓鲜明,眼神深邃,虽受制于人却仍旧面不改色,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得很好,虞竹笑从他的眼神里瞧不出任何东西。
那样平铺直叙的眼神好似并不在意,又热烈直接得可怕。
“杀了我……”
虞竹笑一愣,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说话的不是卲呈而是阿俣!
海风在此刻更大了,呜咽着与岛上的砂石裹挟在一起,摩挲声从四面八方泄了进来,狭小的房间里极其安静,能听见阿俣胸膛里传出来的破风箱似的喘息声。
阿俣缓缓抬起来垂下的脑袋,干涸的血迹像一道道龟裂纹一样攀在他半边脸颊上,左眼上的伤疤更显狰狞。
“杀了我啊!”他又嘶吼了一句。
虞竹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拿着枪的手在抖。
嘶吼的同时阿俣又在不断地挣扎,手脚尽断的他被人狠狠摁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转了个身,半边脸狠狠地蹭着粗粝的地面,他以一个极其低微的姿态朝着虞竹笑,眼珠里布满着血丝,“就现在,开枪杀了我啊!你的母亲和弟弟都是我亲手杀的,来找我报仇啊!”
他的嘶吼像一把烧红了的刺刀一把插在虞竹笑颤抖的心脏上,一字一句剜下一片片焦萎带血的肉。
“还犹豫什么,开枪啊!”阿俣的脸被死死地碾在地上,说话时目眦欲裂,“你知不知道我杀你妈和你弟弟有多容易?”
“住口,别说了……”虞竹笑心神俱裂地震颤了一瞬,只觉得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心底压抑而隐秘的仇恨被粗暴地拉了出来,情急之下他颤抖地拿枪指向了他。
“那辆车被我那么轻轻一撞就翻了,你妈开的车早就被我做了手脚,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阿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黢黢的枪口。
“住口!求求你别说了!”虞竹笑的手指放在扳机上,却迟迟使不上力气,他试图用这一点威胁来迫使对方住口,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一开始还没死,他浑身是血的拍着车窗喊救命……”阿俣脸上表情狰狞,像一个穷凶极恶的狂徒。
虞竹笑因情绪激动而身体颤抖,脑子此刻混乱不堪,他在心里无助的呐喊,求求你别说了!
“他……他不止喊救命……”阿俣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狰狞,“他喊爸爸,喊妈妈,喊哥哥……最后被活活烧……”
"砰——"一声枪响过后,阿俣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身上有很多血,干涸的未干涸的黑红一片,子弹不知道落在了何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阿俣瞳孔放大,狰狞的表情一点点消散,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开枪过后,虞竹笑的手被震得发麻,他指尖惨白,死死握着手枪。
阿俣倒在地上,子弹穿入身体的那一刻起,他能感受到生命如沙漏般从身体里流逝,他并没有恐惧,只觉得轻松,终于能卸下所有的负担,痛苦与枷锁。
不用再为了一道命令而出生入死,不用再隐姓埋名苟活于世,不用再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之下……
逐渐涣散的瞳孔试图去捕捉些什么,但视线之内人影都开始模糊起来,思维逐渐停滞,眼前走马观花似的开始浮现起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