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他对绪方唯的印象是越过书沿的一瞥、以及是个贪玩又可爱的女孩子。
然而这种印象仅维持到上国小的时候。
从学校回家会路过一家粗点心店,柳生比吕士有段时间青睐于店主特制的巧克力棒,绪方唯也很喜欢。因此,两个人通常会一起回家,渐渐地,那些热心缠着绪方唯的同学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可是小唯到底喜欢什么口味呢?”
同伴举着不同包装的零食,在身后好奇地问。
柳生比吕士挑选商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回头去看绪方唯的表情,这才发现长久以来,不管他最后递给绪方唯哪种口味,她其实都欣然接受。
“……喜欢?”绪方唯的声音似乎有些迷茫,但很快又染上笑意,她说,“都可以哦。”
那一瞬间异样感在某处悄然浮现,仿佛是在侦探小说中发现了直觉般的伏笔,柳生比吕士安静地收回视线,第二天,说不清为什么,他没有再去那家粗点心店。
而绪方唯仿佛也不在意般,她目不斜视地路过店面,跟他讲学校的日常。
无缘无故取消了一项课后活动,同伴们却有抱怨。
“小唯为什么不来了呢?”
“她根本就是柳生同学的附赠品嘛,就像薯片里的卡片一样。”
“以前也是这样,柳生同学不出来的话,小唯也不会出门跟我们玩。”
年幼的同伴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不满,但这些闲言碎语根本无法影响绪方唯,不管别人说什么,柳生比吕士不参与的活动,她也绝不可能出现。
慢慢地,所有人都发现,绪方唯一点也不贪玩。
她的眼里只有柳生比吕士。
这异乎寻常、令人羡慕的偏爱非但没有让柳生喜悦,反而隐约察觉到其中违和之处。不管他喜欢什么,绪方唯都一样,他可以轻易影响绪方唯的每个举动。如果要比喻,柳生比吕士会联想到妹妹经常拿在手里的洋娃娃,珍贵而Jing致,随意任人装点摆布。
他常常在妹妹睡觉后,从客厅的地板上捡起那只洋娃娃,即使主人已经非常爱护,但不可避免地出现污渍和破损,过了一段时间,大概就会像其他玩具一样,被丢弃在一旁。
早慧的小少年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像是对绪方唯的某种束缚和掌控。
柳生开始有意识地疏远绪方唯。
他不再跟她一起回家,不去参加任何活动,也不再回答绪方唯的问题。即使这样,被众人簇拥着的女孩还是一次又一次,回头对他伸出手,带着浑然不觉的天真笑容。
不管他怎么做,绪方唯都不会讨厌他,而这个事实不断累加他心中的烦躁感。
终于在某个天气预报说台风即将来袭的午后,尚未成熟到波澜不惊的柳生忍无可忍地挥开了绪方唯伸出的手。那天的风呼啸而过,几乎刺痛耳膜,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尖锐的石头擦过她的脚踝,鲜血滴落在地上。
同伴们纷纷谴责他,手忙脚乱地安慰女孩,很快那些吵闹的声音就消失在遥远的街道尽头。
柳生比吕士难得怔在原地,他有些疲惫又解脱地想:这下你该讨厌我了吧。
然而,好像只是很短的几个瞬间,女孩独自一人去而复返。
“比吕士,”她重新伸出手,像是没有被拒绝过那样,“我们一起回家吧?”
“……为什么?”
“诶?”
“你回来是为什么?”
绪方唯歪头思索了片刻,单纯地说,“我也不知道呢。”
她的脚踝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因为独自走了一段路的原因,伤口重新裂开,红色的血染红了纱布,柳生比吕士垂下眼眸,“你不痛吗?”
“痛?”她眨了眨眼睛,“我不痛呀。”
他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她的眼角眉梢,认真的像是在悬疑小说里找出破绽,但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坦然的天真。柳生比吕士背过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一片尖锐的石块握在手里,稍微一用力,冷硬的石子就划伤掌心,清晰的痛觉顷刻袭来。
“……真的不痛吗?”
他张了张嘴,某种几乎凝成实体的痛苦快要从喉咙里挣脱,那是一声近乎呜咽的哀鸣。
“不痛哦。”
柳生比吕士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绪方唯也不催促他,她的手就这样孤零零地伸出在半空中,那是一个等待的姿态。恍惚间,命运慈悲大度地将选择权短暂地移交给柳生比吕士。
一边是粗粝的石子,一边是去握住她柔软的手。
这是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
是不可逃避的真实,与飘忽不定的未知。
时间的流速仿佛突然变得很慢,只有咆哮的风卷起飞沙走石,穹顶的乌云挤压过来,天色骤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绪方唯。”
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