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翻开的第一本书扉页上,「母亲,是唯一能使死神屈服的力量。」
看她在书中的标记,明明是讴歌无产阶级反抗精神的作品,她的重点却总是
那些温馨而正直的爱,当时二十来岁的年华更像是高尔基的外祖母般沉重、温暖
、乐观。
最新的原版《飞鸟集》,即使英文水平不够,仍能认出她不久前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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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她标注的散文诗总是很有韵味的,我经常幻想成为一个诗人,然而从没有耐
心阅读那些即使优美的文字。
略过笔记,叠放着各式各样的证件,只认出少数如身份证、驾驶证、健康证
、房产证、户口本,还有《***保障协议》、《第17周无创DNA检查诊疗
记录》、《1号染色体替换群体的建立和应用》……
仅见过一次的,却将一切改变,重新打开领养证明,黑白照片已经开始变得
模糊,它是我生命中的遗憾,也成了野望的唯一凭证……
「小柔姐,你见过这个章吗?」面对好奇走进来的封雨柔和安小雅,我举起
手里的东西,「跟底下用的好像不一样?」
安姐还想凑近瞧,被封雨柔掐了一把,「哎?」
「早就改版过,当然不一样了,这是以前用的。」
我暂时相信了她淡定的音线。
「好了,小弟弟,姐姐要开始打扫了,这些东西你要带走吗?」
「今天就算了……」
转身来到走廊尽头,想到与
馨姨的缘起之物,折身回去取,门口敞开,电脑
桌的抽屉被打开,还被拿出几本古朴的笔记本,里间传来安小雅迫不及待的询问。
「小柔,刚才你掐我干嘛?」
「哦,没事。」封雨柔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快把东西都送过去吧。」
「唉?小柔,这个章我都没听说过,你怎么认识的?医院以前也没有过啊?
领养证?原来阮晴姐和小弟弟不是亲母子吗?」
隔着半开的小门,里面还在喋喋不休,疑问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我们这边也没有给人办过这种证明啊?以前一般都不接收怀孕生产的事情
的,再说那时阮晴姐才多大,怎么就能……」
「好了!」
「到底怎么了嘛……」见封雨柔并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安小雅小声埋怨
,临开门前还在嘟囔,「怎么看都不对嘛……那时候医院都还……」
翻开桌上的泛黄的纸张,排在第一页的还是张难得的上个世纪的彩色照片,
与现在阮晴有八分相似的大姑娘神态憔悴面色苍白地侧躺在病床,怀中的小婴孩
睡得正欢,她眼神中足以陷溺浩瀚宇宙的母爱已经穿越时间的长河透射而出。
「都还怎么?」手中翻页,温声出询。
「都还没建啊!」
「晚上的惊雷很大,可我一点都不怕,因为从生下他的那一刻起,我再不是
独自一人。」
「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丑啊……婧姐说很快就会长开,可还是皱巴巴的好丑
啊……」
「就把曾经全都埋葬吧,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好妈妈,带他过上新的幸福生
活。」
「阮晴,一定要看牢他,不能让他再离开了!!!」
我仿佛看见那时青涩的她噘着嘴赌气般重重地一连点出三个感叹号。
虽然娟秀的字迹和少女如诗般的情怀令我会心一笑,可很快便被巨大的疑惑
淹没。
「小弟弟,你来了啊……」
面对我的充耳不闻,封雨柔强笑着再度出声,「雷宇……」
见我毫无反应,她走上前伸手想要抽出我手中的日记本。
「小柔姐!」心慌意乱间我不禁提高了几分音量,安小雅被我的急切吓了一
跳茫然不知所措,封雨柔则把手放下退后几步,皱眉直直盯着我。
「给这个小东西取什么名字呢?打雷又下雨,雷雨?雷宇?」
三年前夜晚的惊雷在脑海中重新炸开,剧烈的轰鸣让我头晕眼花,将那两个
字抵在眼前。
「雷宇?」
「雷宇?」
我自言自语般低声念着,宛如他人。
「雷宇……」
恍如赤裸着暴露在万顷荒原,千百道回声,千百道眼神从四面八方传来,夹
杂着沙石,饱含着恶意。
「雷宇——」
「雷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