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浔不知道怎么答,祁笙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在不知道多久的沉默后,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
“我能走了吗?”白浔试探性地比划。
祁笙抬起头又看他一眼:
“脚长在你身上,要走就快点,别站在我面前碍眼。”
他停留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完全走远,才抬起头看向白浔离开的方向,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动了动,红线很快裹着一团雾似的东西来到他面前。
雾气凝结成人形,鬼挤出一脸的谄媚:
“大人,您这是……”
祁笙显然不准备回答他的什么问题,在他眼里,这种级别的鬼能够和他搭上话那简直是三生有幸,说两句也就罢了,如果要想没眼力见地窥探什么,那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鬼显然感觉到了祁笙身上“莫挨老子”的气息,讪讪地缩成一团减弱存在感。
这位身上的火气简直是rou眼可见地越来越大,像是随时都要爆炸似的。
“回答我——”
祁笙猝不及防地开口,吓得鬼整个都是抖。
他的脸色很差,脸色却苍白,“给狗立的规矩越多,它便会越爱你,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什么问题,鬼正准备跟着附和,却忽然想起方才一瘸一拐走掉的那个青年。
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位口中的“狗”吧?
这可真是……
他的眼睛一转,恭敬道:
“没什么问题呀,狗就是这样训才会乖巧听话的嘛,可能是他没有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容小的多问一句,您这话是从哪听来的?您养的狗可能还不太了解这其中深意。”
“从哪听来的?”
祁笙重复,嗤笑一声,嘲弄这个没见过世面的鬼:
“家族自小就是这样教导我的,奴宠就该训该罚,不罚不长记性,狗都是骨子里就犯贱的,越罚,规矩立得越重,反而越离不开。”
他说得轻描淡写且理所应当,完全忽略了另一头的鬼瞬间冷汗流个不停的脸色。
又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祁笙按住太阳xue,慢慢地揉。
按理来说,被锁在暗室那么多年,这些东西他本该忘干净了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稍一回想,这些东西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另一头的鬼还在自以为是地歌功颂德,他也懒得打断。
这种话实在是听了太多,在他于修炼上展现出巨大天赋的时候,他身边就再也没少过这类声音,以至于他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族老那前所未有的激动语气。
那些人恨不得拿天上的太阳来比喻他,哪个不比眼前这个鬼抓耳挠腮才想出来的鬼话动听?
听听就算了,毕竟没有实力的时候,这种人变脸比谁都快。
他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小角色动怒,只是……
他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柔软,祁笙自负实力,但那一瞬间心头涌起的感觉,却令他觉得自己的直觉出了差错。
随着他与白浔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有时候他也能感觉到来自伥鬼的一点小情绪。
他养的小伥鬼不求上进,大部分时候传递过来的东西都不剧烈,甚至称得上怠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应付应付都能混过去似的,要是放在当初的家族,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那群人连皮带骨地吞吃干净。
但是,在小伥鬼终于低头服软的时候,久违的情绪共享再次传来,却让他感觉到一种近乎荒诞的失落。
似乎有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在心里动了一下,但紧接而来的感情——却让他想起了被打断双腿锁进暗室的自己。
恨极了、也痛极了。
祁笙破天荒地有点迷惘。
他皱起眉,最终还是把原因归结为自己不喜欢他人擅自触碰……可能是碰巧和自己的情绪叠加了也说不定。
“……您这样英明神武世所罕见天下无双,他自然对您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如果不是怕玷污您高贵的身子,怕是恨不得整天跟在您身边当牛做马,您老百忙中抽空稍微提点他一二,估计就地成仙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边的鬼见他不反驳,搜肠刮肚地想赞美词,见祁笙忽然看过来,还以为自己头脑空白不小心说了四遍同样的赞美词被抓包,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贴在地上。
祁笙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收紧。
“你说得对。”
忽然被点名的鬼一愣,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如果是活着,他还多少有点法子,但现在只剩一缕魂,又被我炼成伥鬼,天上地下,除了留在我身边,他再无容身之地,也无处可逃。”
另一头。
白浔原本正拖着残花败柳一般的身子扭扭捏捏地向外走,怀里的小纸人却忽然跳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麻麻,爸爸有话想要和你说,你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