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那时千江与卡卡西都还很年轻,彼此互为初恋,情感的纯洁与炽烈皆不思议,泥泞中长出飘飘然一朵云来,直入高天原。千江就在云端,指若削葱根,撩起帘来,一眼就看定雷电的来处。
但即使情已到浓时,千江回到花街依旧存在某个时限,当她登上小小的阁楼,在窗边痴望卡卡西离去的背影时,惊醒她的绮梦的,也依旧是此处的妈妈桑。
你晚归了一天,千江。她抽着烟斗,坐在千江床边,声音算不上严厉,只是在千江听来,依旧刻薄锋利得像刀枪剑戟,其中的任意一种。但卡卡西还未走出她的视野,她不知道他是否是因为分离的不舍而刻意走得很慢,但她一厢情愿地这样以为着。
千江的目光随着卡卡西移动,对于妈妈桑不容置疑的问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感到心中忧愁的拥挤,仿佛除了她的男人,已经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妈妈桑抽掉最后一口旱烟,用烟斗杆去抽千江的小腿,这才把千江的魂魄从几里之外唤回来。
她的目光定在烟斗上,几秒钟之后又定在妈妈桑脸上,然后只是柔顺地摇头:妈妈,不要管了,不要管了。你拿到钱的话,也就可以了吧。
写着卡卡西名字和编号的小金属牌在她心口为体温捂热,她从未感到如此无畏,似乎不再惧怕任何物事,浑然此刻死,也是足意的。她安静而温和地看着妈妈桑,等着她的答复。
妈妈桑叹了一口气:换你的衣服吧,千江,你要是穿着这一身去陪客人喝酒,我可不饶你。
我去楼下记账,你一会儿也下来。
千江应了一声,转头去找她的和服,妈妈桑离开了,直到她的脚步声完全无法听见,千江这才又抚摸起那块小小的金属牌。战争里的信物,她将来处的证明托付给卡卡西,而卡卡西则将自己的归处交给了她。
想到这里,她微笑起来,虽然是呼出了一口气,但不知怎的,心中却更加拥挤了。
她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下一次再与卡卡西见面,于是几周之后,那时她坏掉的门已经换了新锁,她又见到了卡卡西。然而那并不是记忆中很好的一天,卡卡西带着流血的长刀与流血的身躯从窗边跌跌撞撞地进来,正在那时,烂醉的客人在千江狭窄的房间内。
千江的眼睛一直看向窗边,因此率先发现卡卡西的闯入,她在那一瞬间由水结成了冰,将客人推出门去,顺手拢过散乱的鬓发与衣物。她去搀扶卡卡西,让他躺在床上,而对于门外客人不忿的叩门声,她置若罔闻。漆黑的夜色里他的眼睛猩红得怕人,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也是从未有过,但因为是她认定了的恋人,所以她连疼痛也照单全收下。
卡卡西,我在这......她在客人气急败坏的叩门声里冷静地讲,她还没有讲完,卡卡西就已经在吻她,他似乎是流泪了,薄唇冰冷,她嗅到雨水与泪水的味道,于是又从冰变作了水,温柔地拥住了他,迎合他的亲吻。
她实在是很想念他。
风雨大作,遥远的树影拖拽着隐匿在夜色之中的乌云,被千江舍弃了的客人是什么时候停止叩门的谁也不知道,在雷雨声之中,卡卡西在千江身后沉默地抱着她,细微的战栗在表达,他此刻并不如看起来那样平静。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摒住了呼吸,两个人的手一样凉,但她什么也不问。
她扭过身去抚摸他的脸,手指点过他的鼻梁,然后又倾身去吻。她用极小的力道扯了一下衣领,散乱的衣物就像昙花绽开的花瓣那样落到她腰间了。在没有月亮的雨夜里,她的和服就是地上月色的印痕。卡卡西埋首在她颈间,慢慢平静下来。
他突然说:要是我爸(ちち)有墓碑的话,我就带你去看他了。
千江不答话,手搭在他背上,她比卡卡西还要小一岁,白牙自裁时年纪尚小,十数年已过,她对此已经不剩什么记忆。但那是卡卡西的父亲,她懂得自小没有父母亲的滋味。白牙若不死得那样早,卡卡西的生活或许会大不相同。他又何尝不会是一位贵公子?
千江为此心内酸涩起来,她隐约想到坊间那些流传的Yin谋论调,不知真假,她也绝不会对着卡卡西提起这些,为满足好奇心来做无所谓的求证。
你记得他,不是吗卡卡西。千江呼出一口气,她在这时刻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拥住卡卡西了吧。
父亲救下的那个人,我后来去看过他。愤怒地走到了他的窗下。卡卡西慢吞吞地讲起一桩与之相关的旧事,那是一个春日的夜晚,下着雨,到现在我也还记得室内昏暗的灯光从窗户的缝隙投过来。
我想着,这个人为什么要活下来呢,为什么要被敌人捉住呢。一想到这些,我就非常愤怒,我在窗外冷冷地看向室内,几乎立刻就要动手了。
千江摒住了呼吸。
然后我听到室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像是石头滚落下来一样惊醒了我。卡卡西搂着千江躺下来,他温柔地看着千江,红色的那只眼睛似乎也为此柔和下来,他继续讲,我放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