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还真麻烦啊,同样是要向传令官请愿,怎麽不像去年,请求兵团协助时一样,由长老团发文就好了?这会儿一户一户地排队签名,要花多少时间啊?』
『长老有他们的考量吧!不然你想想,去年哪个兵团有派人来协防了?要不是箭术大师热心助人,领导民兵入林…』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们这样的连署真的有用吗?我是说,我连我签的名字有没有拼错都不确定。』
『等传令官看到那麽厚的一叠公文,至少会觉得煞有其事。这回智者公会的法师都来了,白塔也毁了,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是啊…不过我说,长老们真该先把连署书上面的内容跟我们讲一遍,我看懂不超过3个字呐。喜德,你不是整天说,你那从葛隆萨嫁过来的妻子,温文儒雅,读过很多书?她应该有教你认得几个字吧?上面说了些啥啊?』
『说了些啥?我怎麽会知道…席歌长老拿了份空白的纸给我签,我想说怎麽这麽浪费纸呢…』
『怎麽可能?是不长老搞错啦…我们签到的东西,都写满了字啊?好歹也有葛果里的压印吧。』
『真的是一张空白的纸啊…』
『会不会是他们复印的不够啊?喜德,你就这样签了?』
『是啊,长老把纸拿了出来,说请在这儿上头签名,我想还真给我面子,知道我字写得丑,给了那麽大的空位…但我也只是在角落随便签了个字,就闪人了。我老婆也是呐。』
『真是…长老肯定是累了整天,糊涂了。那位法师也不提醒他?如果到时候你跟你老婆俩的签名无效,那怎麽办呐?』
『啥?会有这种事…』
喜德搓了搓满下颔的胡渣,眼神忽悠地转动着。
『不妥…我看我找我老婆,去跟长老问个清楚才是,这麽重要的事情…』
『是呐…我看刚才尚恩已经进去,他是最後一户了。长老可能会跟他谈谈蕾雅的事情…唉,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啊,老家伙…宝贝女儿发生了这种事…』
『喜德,老兄,你和尚恩从小要好,好好安慰他一下吧。要不,待会带他来酒吧里,我们喝一杯?』
『是啊,是啊!蕾雅…那可怜的女孩…如果尚恩要筹备她的後事,我们肯定帮忙的。等你跟长老问完,就到酒吧里找我们吧!』
表情沉了一下,喜德陷入了静默的思绪中,随即摆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然…当然…。』
*
席歌长老端坐在庶务桌後,双手不安地按在腿上。他不自觉地紧抓着自己已经老了、不太灵光的膝盖,指甲深深地抠进长裤里,掐着他知觉迟缓的皮肤。他在灰白而浓密的胡须下,乾涩地咽了一口口水,皱眉看着眼前举着羊皮纸的人。
『我说…席歌,是不搞错了?一张白纸?』 尚恩一手抓着羽毛笔,狐疑地将纸张举到长老的面前。
他几乎就要尖叫地向後退 — 但席歌长老还是强制自己镇定心神 — 没关系的,他看得到不远处,警戒着的几名受信赖的村民。他也知道莱恩大师和赖瑞恩大师,分别躲在暗门之後,等待他的暗示…而他也清楚地看到,尚恩口中所说,举到他面前的那张「空白的纸」,写满了多少由法师龙飞凤舞的字迹复印出来的文字。
『啊…』 席歌清了清喉咙,声音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更加…微弱。『抱歉,尚恩,我一定是累了…』
他将「空白的纸」收回,然後向另一头的庶务桌旁,倏然和他交换了一个恐惧神色的尼恩,投以一闪即逝的警戒目光。
『没的事…长老,这几天要搞那麽多份文件…』 尚恩歪着头,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等待着说道。
『怎会是你来安慰我,尚恩?蕾雅的事,我们实在欠你一份道歉…我该请莱恩大师,来跟您解释一下原委 — 』
『别。』 尚恩举起手,脸色诡异地制止到。席歌忍不住观察。尚恩的表情是痛苦吗?是丧女时的…椎心吗?还是…单纯的不耐烦?『这种事…我只是觉得…妈的,我还不想谈这件事。』
尚恩挥了挥手,然後把头低了下去。他的话语听起来,似是而非…但收下「空白的纸」的席歌,已经无法再用同情的目光,加诸在这名可能早已不是本人的男人身上。
『我以为你要拿另一份给我签?』 尚恩抬头,露出更为不耐烦的眼神,对着傻愣在一旁的席歌长老问到。
『啊!那当然…那当然…』 席歌长老翻找着手边那一叠厚重的纸张,那是之前的村民签署过的文件…『这些…啊,等等,我得找一份正确的…该死…』
冷汗直流,席歌长老在焦躁和紧张的颤抖下起身,木制的老旧椅子发出响亮的摩擦声 — 他的暗示够了吗?尼恩在干嘛?他现在手边全都是设了文字陷阱的连署书,无论是哪一张交到尚恩面前,都照样还是「空白的纸」,慌乱无措的席歌只能左翻右找,乱无分寸 —
『席歌,老家伙…』 尚恩狐疑的声音从他肩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