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瞪视着浑身酸痛、狼狈地做出防御姿态的莱恩。
『啧,我原本想让你死得快乐一些。刚刚那样不是很棒吗?』 蕾雅轻蔑地问,声音中多了一层奇怪的震颤。这股力量,彷佛随着她的音质而冲击着这座高塔。
『如果你不是打算杀我的话,那我可以考虑看看…』 莱恩紧盯着眼前的女妖,故作轻松地说道。
她放声大笑,接着她从桌子的底部,抓起莱恩的白杨弓。
『我可没那个心思了…大师…』 她露出恶意的微笑,然後趴地一声,将白杨弓轻松地折断。莱恩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又多了一分不争气的恐惧。这名替代者,比他上回遇到的更高明...更有力量...而且应该潜伏在村里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想到那颗图章,如今掉落在蕾雅脚边,莱恩背脊又传来一阵恶寒 --
『我们就来看看,少了武器、废了一臂,你还有什麽大师的能为,如何?』 她将残缺的长弓向一旁丢,然後跨出危险的一步 — 莱恩立刻转身向白石塔的大门逃逸 —
『休想!!』 蕾雅尖叫,然後以莱恩的视线几乎要赶不上的速度,冲向门旁的一座书柜,将书柜踢翻。木头的嘎吱声、和书本的散落声,随着倒下的动作,激起一阵阵塔内的回音。莱恩眼见蕾雅堵住了出口,万念俱灰。
『哈!怎麽现在只想逃了!?你跟另一个,可没有那麽怯战啊!』 蕾雅怪叫着,跳下倒塌的书柜,气势凌人地往莱恩靠近。她露出工作袍的双臂和双乳,这时已经变型,长着令人作呕的疙瘩,一对巨爪准备随时将莱恩的脑袋拍碎。
无路可退的莱恩,只剩下最後一着。他转头头也不回地冲上回旋梯。蕾雅见状,也紧追在後。莱恩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蕾雅,一路奔逃,也一路将回旋梯上的书柜一一扯翻。蕾雅在後头恼怒地狂吼,莱恩的断臂也在越攀越高的途中怒吼。他咬着牙,忍着左臂的剧痛,不敢看身後的怪物离他有多近,只能以她可怖的叫声判断,奋力地往无限之眼奔逃。
『帮帮我!!』 莱恩在接近塔顶、无限之眼的粗糙晶体,就在上方不远处时,嘶声大吼。
现实残酷地如他所料,无限之眼毫无动静。
替代者虽然不会飞檐走壁,但强壮的四肢和疯狂的杀戮慾望,已经带着蕾雅接近他身後十来步的距离。她双眼泛着慑人的杀气,嘴角淌着兴奋的唾液,四肢并用地攀过一座又一座倒塌的书架,必要时,甚至直接将木头和书本扯碎,只要能更快抓住他的猎物 —
『帮帮我!!!!!』 莱恩踏上塔顶,无限之眼就在他脚下石阶尽头的上方。他无助地嘶吼,甚至出拳敲向眼的表面。
毫无动静。
『让我来帮你下地狱吧!!』 蕾雅的声音就在身後,莱恩绝望地转身,面对即将跨过最後一道书柜,扑面而来的替代者。就在他回身时,脚趾压到了某个长条形的硬物。他低头,原本空无一物的石砖上,出现一把无弦的长弓。
莱恩抬头,对上替代者诧异的视线,强而有力的爪击已经扑面而来。莱恩向後一瞪、後躺,脚趾勾起树王之手,右手强行汇聚他在白石之塔内,所能凝聚的力量 — 阳光被无限之眼过滤、塔又离森林太远,没有水、没有火、也没有风,莱恩仅存的,只剩自己的生命 —
『作伙吧!!』 莱恩怒然一喝,右手拉开脚上的长弓,一阵急促、如铃声、又如鸟鸣般的唱声,狂风般地席卷莱恩和替代者。一柄橘红带火的亡命之箭,赫然对准替代者。莱恩这时开始下坠,但他看到了,那阵歌声为他指引出的方向,风眼中最精准、最致命的标靶 —
替代者扑了个空,仰头正要闪躲时,却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攫住,任凭她狂吼着想对抗,也无以动弹。箭矢挟带着无匹灼热的威能,瞬间贯穿替代者的胸膛,在後头的石墙上凿出一个焦坑,在石壁上灌入一圈扭动的烈焰。身体被开了个大洞的替代者,死不瞑目地瞪着坠落的莱恩,颓然跪倒在石阶的顶端,胸上的箭伤灼燃起一圈吞噬生命的神焰。
就是这儿了。莱恩心想,他以命作为赌注,一命换一命。再一个瞬间,他就会摔死在塔底,短暂的一生中,无数的画面在此时飞窜过他的眼前…父母、小弟、凯恩、妣维德、那颗由他注入生命的卵…他对萨斯佛的探索才刚开始,就要立刻结束了。而他甚至没办法去警告长老们,村里还存在着什麽样的危机。一阵白光充满他的视线,那是所谓来世…?还是 —
『接住你了!』
一张陌生的脸孔,越过白光出现在莱恩的眼前。背光的状况,让他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在无限之眼的白光消散之前,莱恩顿觉胸前呼吸一窒,痛苦地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