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说是中士班长,但这个番薯基本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那种有时候稚气、爱玩的性子还是藏不住。
番薯,是一个上年度突然被转调过来炮连队的斑长,浓眉大眼,资料上的大头照还不知道为什麽有一个很尴尬的笑脸。潘宗翰对这班长有印象不是因为他的长像,原住民军人看多了,没什麽稀奇,到是番薯奇特的姓氏吸引他的注意,还记得当时潘辅导长看了番薯的姓,还真觉得这人注定天生要签志愿役了。
番薯姓兵,士兵的兵,全名兵子俊。虽然不知道他绰号为什麽叫「番薯」,但是想到「冰番薯」听起来好笑又还满让人食指大动。潘宗翰还记得番薯到部的第一天,自己叫了他一声「子俊炮」,番薯瞬间抖了一下,用那台语腔调跟他说:「辅ㄟ,哩叫挖小名就好啊啦,我小名叫番薯,叫子俊…总甘嘛怪怪ㄟ……」
抓着头的番薯,对潘辅导长露出跟资料上照片一样尴尬的笑容,从那时候大家都叫兵子俊小名番薯,连长、士官长也跟着叫,久而久之不到一个月,每个人都不在叫兵子俊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番薯」这个小名字,而当番薯做错事被骂的时候,一句台味十足的「番薯嘎挖归来!」总惹来下面班兵的憋笑,潘辅导长觉得这是好事,总也缓和了一些当兵不好的气氛。
「一、二呜,一、二呜,长──答数!」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透过窗看着番薯怪腔怪调的带队上餐厅的潘辅导长,算一算番薯也来这快三年半了,自从上次他放番薯去看他「大哥」,番薯好似就喜欢有事没事跑来腻在他身边。他还教了番薯认吉他谱,听他唱几首歌。虽然番薯爱的歌很怪,不是电音就是慢摇,标准的死台客,但真要教他怎麽把电音歌曲改成吉他曲,学艺不精的潘辅导长也是举手投降,好在番薯只要有歌唱都很开心,连军歌都可以在洗澡的时候哼。
军中小兵吃饭完洗好澡,通常是辅导长最忙的时间。政治作战,美名是一个给这些不熟悉军中作息和制度的人一些教育,透过文宣品来达到爱家爱民的认同感。但是在台湾民主社会下,这些陈旧腐烂的东西和拍的乱七八糟的影片,哪能带来什麽用处,潘辅导长也是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欸,上课了中山室集合,你们谁去把寝室的班兵都赶过来。」潘辅导长对着几个本来就在中山室闲聊的小兵们说。很快的大夥都拿着板凳来集合,潘辅导长等下士点好人数後,就要他们坐下,请政战来拨一些军中影片。志愿役的政战士小高,很知道潘辅导长想拨哪几部军教片。
「小高!」潘辅导长叫着,而政战小高早就已经都光碟都准备好了。
这几个月刚好补上几梯次的新兵,每当这时候潘辅导长都会趁机拨几部防治影片给新兵教育一下,比起没用的保密防谍,潘辅导喜欢放的是酒驾、吸毒与救灾等等相关的影片内容。
「喔,各贼喔?」
潘辅导长坐在後头折叠椅上,旁边的空位被刚刚出声的人一屁股坐下,是穿着军内衣的番薯。潘宗翰看番薯身上暖烘烘的脚还踏着蓝白拖,看来是刚洗好澡就跑来了。番薯趴在桌上看那自己已经看了好几百遍的军教片,潘辅导长继续批资料,但眼神总不自觉得瞄向旁边的番薯,番薯伸了个懒腰,绿色的军内衣被他的动作往上带露出肚脐眼,腹部的肚毛也露了出来,让潘辅导长赶紧将眼神移开。
在其他影片都看完时,潘辅导要小高放最後一部影片,一部跟前面许多莒光园地影片都不同的主题。那部片叫做《彩虹》是军中唯一部在讲关於同志性别平权的影片,当看到男主角被他军营外头的男友牵起手时,总不免俗听到下方一阵骚动,等到二十多分钟的影片看完,潘辅导长才会起来主持,替大家总结。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男生跟男生很恶心,看他们不爽,怕捡肥皂。你在外头怎样辅导长不管,要多讨厌同性恋、多怕被肛辅导长不会管你,但是!别忘了在军中他们就是你的连上弟兄。要是被我知道发生问题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肇事者就从禁假三天开始处分。辅导长我,不希望,不管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给我在连上惹事,有什麽事先跟你们班长反应,尤其是如果我们这里面有同志,打一九八五不会有任何作用,到最後还是辅导长来帮你处理,以上了不了解?」
「了解!」下面士兵异口同声的说。
「现在刚刚的影片,每个人挑一篇写,写满交上来。不要没写,没写的人辅导长在你放假的时候,会让你写完才出营区,尤其恳亲假的,那几个新兵举手。」
「有!」几个坐在一起四、五个二兵举起手答有。
「手放下,辅导长知道你们很想放假,但一样你如果没写不管是你爸爸妈妈还是女朋友,都要等你写完才能带你走,如果不怕丢脸可以试看看,好,现在把纸发下去,不用写满,但要写一半,有没有人没有笔的?跟政战借或是去大寝拿…」
「欸!崊冲啥!冻哩。」
听到潘辅导长说,几个小兵正要跑回寝室拿笔,就被一旁的番薯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