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许清如回了一趟家。
许君瑜的反应很平静,没有大仇得报的欢愉,也不再像多年前那样一提起女儿就泪流满面。
许清如知道,若不是许君瑜必须在邵博韬面前扮演懦弱女人的形象,她肯定是要自己冲去病房杀了那个女人的。
可就算亲自动手又如何?女儿已经回不来了,被仇恨折磨了三十年的她,这一生都毁了,又要如何才能开心得起来?
妈。许清如上前搂住她的肩,我陪你一起给妹妹上柱香吧。
她叫邵英姿妹妹,可她从来都没见过那个早夭的妹妹。
她被许君瑜接回家时都快六岁了,当然,也有可能已经满六岁了,反正这世上没人知道她是哪天生的,福利院的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我没什么钱,也没有丈夫,唯一能保证的是会把你当亲女儿对待,但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一件可能很难做的事,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是二十五年前许清如第一次见到许君瑜时,许君瑜对她说的话,而她当时连想都没想就拼命点了头。
事实上,就算只有最后一句,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能带她离开那个地狱,不管是谁,她都会答应。
后来,许君瑜的确履行了她的承诺。
她把对亲女儿的所有爱都转接到了许清如身上,她们成了这世间关系最奇妙的一对母女,相互依靠,相互信赖,甚至可以说相互利用。
一个要报仇,一个要生存,要金钱,要不择手段往上爬。她们是最适合彼此的搭档。
许君瑜告诉许清如,她要扮演一个被父亲抛弃又从小吃尽苦头的孩子,这对她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了,本色出演而已。
果然,在她十岁那年,有一个男人找上门来了。
看着她那张脸,那对酒窝,还有许君瑜带她去伪造的泪痣和后腰的胎记,他半点怀疑都没有。而许君瑜反其道行之,一口咬定那不是他的女儿,拼命赶他走,更是让他对许清如的身份坚信不疑。
那一天,许清如偷偷在门外听他们吵了一下午,尽管只有十岁,她却什么都能听明白。
邵博韬走后,许君瑜一个人哭了很久,也终于把经历的所有事都告诉她。
孕期被出轨,生下女儿后被抛弃,女儿未满两岁就被害死,凶手还用她父母的性命威胁不能报警不能声张只因眼瞎看错一个男人,便什么都毁了。
那天,我是去杀人的。许君瑜说。
她指的是在收养许清如之前,她想方设法混进董家在乡下的厂子那一次。
那一年,董珣出生,连报纸都在报道董家大小姐生了个儿子。
自己的孩子被害,他们却有了孩子,许君瑜心头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消失,她再也顾不得董安琳的威胁,唯一的念头就是和他们同归于尽。
但也就在她终于找到机会接近董家人时,却从董安琳的哥哥董安达口中偷听到一个秘密:
董安琳无法生育,董珣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甚至为了向董家表忠心,邵博韬在董家人的旁敲侧击下做了绝育手术。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董家两兄妹害死了。
表面上他深得董安琳喜欢,攀到了高枝,做了有钱人家的女婿。可其实呢?人家对他除了喜欢和倚重,还有不屑和防备,有算计和控制。
许君瑜说:这世上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哪怕我当初也没料到他会出轨,抛妻弃女。
所以,她知道邵博韬一定会偷偷回去找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这辈子唯一的血脉。从前他重男轻女,现在他没得选了。
于是她找遍各大福利院,挑了一个和她女儿长得最像的孩子,用董安琳甩给她的那笔封口费把人买下来,不经过正规途径收养,不办任何手续,自然也就不会留下痕迹,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邵英姿继续活着。
你信不信董家那些人玩不过他?在这一点上,许君瑜倒很自信,他们总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可以随便朝人脸上扔票子,抢别人的丈夫,杀别人的孩子,像遛狗一样牵着每一个人,可邵博韬从来就不是一条会乖乖听话的狗。
她说的这些话,后面自然都一一应验了。
董家人的骄傲自大成就了邵博韬的忍辱负重,许君瑜只要在邵博韬偷偷来看她们母女时演好每一场戏,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看到仇人互相厮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前两天邵博韬说,要把他名下一部分股份转给我。给邵英姿上完香,母女俩不敢留下痕迹,许清如很快又将屋子收拾干净,我觉得现在可以收了,之前那么多年,我们一分钱都不要他的,前戏做得够足了。
那你就收下吧。许君瑜伸手帮她撩开额角的发丝,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滑过,真像。
不仅长得像,那些年许清如还刻意学了许君瑜的神态和动作,连她自己都觉得和许君瑜越来越像,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们的母女关系,这样的一个人,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