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当年美术学院报到处负责人的说法,事发当天,没有人陪同洛文佳入学。也许是新生对新环境不熟悉,洛文佳在报到时显得格外紧张,有些手忙脚乱。而且,人脸录入系统在轮到她的时候忽然出了故障,画面一片模糊,连人影都看不见。
“电梯坠落后,洛文佳的母亲在当天下午乘飞机从H省赶到,哭了很久,很绝望。似乎父母女儿三个人在那段时间关系闹得很僵,父母正准备离婚,女儿独自赴学。直到下葬,洛文佳的父亲洛斌都没有出现。”
她说完了。
此时,昏暗的会议室里,屏幕上的幻灯片在最后一张定格。
一个在郊外马场骑着马的高个女孩。家世优越,擅长马术,她一身飒爽的骑装,直视镜头,微微抬着下巴,神色从容,是个高傲的人。
这个叫洛文佳的女孩已经死了。
但,她的指纹出现在死后五年一桩谋杀案里的剪刀上,而且指纹痕迹很新。
很静。很久没人说话。
许愿坐在会议室最角落,坐在微蹙眉头的刑若薇的影子里。所幸这时候人人都陷在自己的思绪与震骇里,没有看见她的表情。
面色发白,额上有冷汗。像一根紧绷的弦。
任谁坐在刑侦局听别人语气严肃地议论自己的死亡事故,又在屏幕上看见当年的种种照片,都不会太好受的。
更何况,刚才她在事故照片里看见了爸爸。从来没有见过那副模样的爸爸,总以为爸爸那样顶天立地的人是不会哭的。
还看见自己的尸体。
难看极了。哪里还有个人的形状,破碎成了个膏状物,一眼看去血糊糊的找不到脸,再一看,原来正对着镜头的就是脸,五官全都模糊了。
吓人。
——好在那时候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没什么疼的印象。
只记得可怖的下坠失重感。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良久良久。
扎马尾的女警员走上主持台,动了动鼠标,关掉了刚才的幻灯片,点开了桌面上的另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一些旧视频,是五年前警方调查那起事故时四处搜集的。有当天宿舍楼一楼大厅的监控录像,有学生会在报到处录制的迎新视频素材,有事故后的家长访谈。
这些视频和刚才的幻灯片都是五年前的事故调查组用过的,那时候分析来分析去,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分析出来,东西最后全存在旧档案里几乎无人问津。
女警员点开了那个迎新视频。
“秋高气爽,九月金阳,今天是A大新一届学弟学妹们入学的日子,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让我们看看……”
投影屏幕上,A大学生会新闻中心的学生主持手里拿着话筒,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前,脸上照着九月的阳光,兴高采烈。
她欢快而期待的声音与此时此刻会议室里的寂静恰成对照。
出了那样惨痛的死亡事故,据说那年的迎新视频最终没有做,只剩下这些还没剪辑过的长采访素材。
画面随着女主持朝着新生报道的大广场靠近。广场上阳光灿烂,各学院有序摆了桌椅棚子,顶上挂着学院名大横幅。新生在横幅前排着队,有的刚互相认识,正出于礼貌而有说有笑着,有的腼腆,只跟身边的家长说话。
女主持走向财政金融学院的棚子。
这里排了很多人。
也许是好看的人总能在人群中被人一眼看见,女主持没犹豫地走向一个手里拿着学校新地图挡太阳的姑娘。
这姑娘很漂亮,但脸上表情有些尴尬,正打着哈哈应付着前面男生的殷勤。
“真的很不错的,”那男生说,“我直系学长说他们家的土豆泥是一绝。”
“啊,是吧……哈哈……”
“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改天一起去啊,我带路。”
“不了不了。”大概是怕被拒绝的人尴尬,这姑娘顿了顿,又瞎补了一句,“我土豆过敏的,哈哈……”
男生露出失望的表情。“喔……”
这时候女主持走到了,手往姑娘肩上轻轻一敲,笑道,“学妹你好!”
“诶?”那被敲肩膀的姑娘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女主持,又朝着镜头这边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正被拍,倒也没拘谨,笑了。“学姐好!”
“学妹是财金的新生吧,哪里人啊?”
“本地的。”
“噢,那就不巧了,”学生主持露出个夸张的节目式失望表情,“漂亮的小学妹是本地人,心怀不轨的学长学姐们就没办法借带你熟悉环境的借口套近乎了,你肯定对这附近好吃的好玩的了如指掌,对吧?”
姑娘略怔了怔,然后才答,“……是啊。”
“那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给同级的外地新同学呢?”
姑娘稍微想了想,很认真地一一说了起来,大餐厅,小馆子,公园,博物馆,方圆几公里内的地方好像就没她不知道的。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