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会想起孩童时期的一些事情,当然,出现最多的是哥哥的身影,在下午滚烫的阳光里,他蹲在挖开的土堆前,笨拙却坚定地把什么埋进去。如果记忆没有出错,我想那是被其他小孩玩闹时用石头砸死的鸟,脑袋成了一滩烂泥,分不清是血还是rou,正散发出强烈的臭味。
我的哥哥从不怕尸体,无论是鸟,还是虫,他总是热衷埋葬它们,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沉感情。我倒是并不恐惧这些死去的生物,我选择撇过头,大多是因为觉得丑陋。
“活着的时候很漂亮,死了也很漂亮。”
哥哥小心翼翼拍干净手上沾的土,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我说。可我不明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盯着他指缝里不易察觉的黑色痕迹。我不清楚那是泥土,还是混杂了其他东西,比如脑浆,比如碎rou,涌上脑海的念头使我反胃。
可能由于这些嗜好,又或者还有其他因素,哥哥在同龄人中不受欢迎,即使他长相是非常出众的。有段时间我曾经非常幼稚地嫉妒,总想欺负他,但哥哥毫无反应,只是像搜罗珍宝一般寻找各种死去的小生物,然后掩埋,循环往复。我觉得害怕,加上朋友们的风言风语,也慢慢疏远了他。
没多久,我和哥哥分开了,父母离婚,我跟着父亲去国外,他留在母亲身边。自那以后,我几乎没再见过他,只是偶尔从亲戚或者朋友的只言片语里,得知他的近况。不可否认,我们有着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小时候相处也勉强称得上和谐,但每次想要主动联系,我都会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抗拒——
二十多年过去,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太久了。唤起我回国冲动的,是母亲一通电话,她有新家庭后就鲜少和我交流了。但在电话中,她哭着告诉我,我的哥哥,一名研究西南丧葬文化的年轻学者,在自己租住的小楼里离奇失踪了。
于是在10月2日,我乘坐飞机到达哥哥工作的城市水尾。这是一个省会城市,位于扶江中下游,水汽丰沛,冬暖夏凉。机场外有不少出租车,我拦了一辆,顺利来到沙口街6号大院。
这边算是郊区,远没有市区热闹,大院也是很久以前建的,人很少,我询问了门卫才找到哥哥租住的小楼。
小楼只有两层,看上去像是违章建筑,不过门卫说这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老房子,因为大院所在以及周边的地皮开发价值不高,所以一直安稳保留着。旁边是业主自行出钱搭建的简易车棚,因为陆续有人搬离大院到配套设施更齐全的市区,车棚有一小半已经被弃用了,堆满生锈的自行车、摩托以及小轿车的部件。
房东不住小楼,在旁边七层高的楼房里,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有点驼背。他听说我愿意付剩下的租金与清理的费用,立马把备用钥匙丢过来,低声叮嘱道:“唉,虽然房子是我的,但……真古怪啊!你非要进去,就小心点,看过没什么不对劲赶紧出来……”
我很理解他的反应,毕竟当初从母亲口中听到关于哥哥失踪现场的描述,我也非常震惊,甚至感到了一丝诡异。那天是8月25日,沙口街居委会开展入户走访,靠近小楼时意外地闻到了一股臭味,敲门后发现无人应答,便找来房东。进屋后,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但在二楼的主卧床上有一大堆很像绷带的东西,散乱不堪,好几条耷拉在床边,不断渗出某种黑色黏ye。而周围的地板、墙面也残留着类似黏ye,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样古怪的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尸体,所以居委会的人立刻向沙口街派出所报案,警方也马上展开了调查。但在一番详细的搜索取证后,他们没有发现我哥哥的下落,也无法判断他的状态,只能初步认为他失踪了。小楼门窗完好,没有被外力侵入,里面也没有打斗之类的痕迹,一定程度排除了暴力侵害的可能。从现场采集的黑色ye体经过分析被确定为人类体ye和植物香料、动物油脂等的混合物,并非危险的化学物质,但当中的人类体ye不属于我哥哥。看起来像绷带的东西是裁剪、拼接的长条草叶,品种未知,上面的颜色是被黏ye渗透才形成的。
此外,大院内没有监控,不过街上的摄像头拍到当天清晨哥哥拎着早餐走进院门,并没有外出的画面,而附近居民在接受询问时也纷纷表示不曾目睹他出去,侧面证实了这一点。种种证据表明,我的哥哥应该还在大院范围内,但实际上,警方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简直像凭空消失了——就在8月25日的早晨——从此再没出现在众人眼前。
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是哥哥因工作整理收集的各类笔记、书籍和文件大多伴随他的失踪也不知下落,只有一本被黏ye浸了大半的笔记本掉在床和床垫的缝隙,留存了下来。警方翻阅了笔记,里面充斥着对一个古老土着民族的沉迷,主要是丧葬方面的内容。
由于缺少有用的线索和证据,警方最终搁置了调查工作,将之定为普通失踪案处理。本地的新闻媒体出于某些考量,也没有过多报道这件事,除非特别关注社会消息的人,否则很难留意到在这个小地方曾发生过这么古怪的案件。
我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