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
闹钟叫醒了趴在病床上的李高登,他被送到医院,做了肛肠修复手术后已经一周了。他关了闹钟,随后护士敲门进来,按时给他换药。
换完药后,另外两个白人男护工分别帮他排泄、擦身子和送来早餐。他们通常会送来粥类等流食,减少排泄的次数。李高登的肠道伤得太严重,尽管做了修复手术,但每次排泄都跟玻璃渣划过肠道一样,划了一片血rou模糊。
护工正在喂李高登喝粥,李高琪也不敲门,径直走到床沿,示意护工离开。
粥还剩下一半没有喝完,李高登趴在床头,本想自己接着喝,李高琪猛然抢过碗,搅拌着碗里的清汤寡水,舀出一勺粥,把勺子送到了他的嘴角。
“切点饭好伐?”
好像很久以前私下在家那样,他说起了上海话,和在台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不同,在家时多了许多亲切,李高登心里一颤,下意识也用上海话回复道:
“侬呕龊手碰个,吾不切。”
“啪嗒”一声,那碗粥被李高琪丢开,重重砸在李高登脸上。除了轻微的疼痛,李高登感到面庞沾满了温热黏糊糊的一片,他没有抬头,反而默默抽出床头柜的shi巾擦去脸上的粥。
“是啊,我的手脏,比爸爸还脏,脏手赚脏钱,装得这么清高,好像你没有花一样。”
此时的李高琪挖苦着他,极度冷漠,刚刚流露出的温柔仿佛只是错觉。
“你没资格提爸爸,狼心狗肺的东西。”李高登骂道。
“好,不提就不提。”李高琪盯着他发丝上沾的白粥,冷冷地说,“知道吗?老东西还想悄悄把钱留给你花,还假装对我好,不就是想要我替他捧着你、养着你?好的呀,我现在就替他养!养一辈子!”
“闭嘴!你再怎么得意,都是赵先生的一条狗,迟早有叫不下去的一天你!”
完全被李高琪激怒,李高登眼眶发红,对着他怒吼了一通。
冰凉的手指捏住了李高登的脸颊,李高琪额头青筋暴起,仍然滔滔不绝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哥他早就死了!现在有一个神经病!疯子!唯一的乐趣是你!他要绑着你,互相折磨才能活下去!”
两人盯着对方很想似的眼睛对峙着,李高琪笑着,忽然掉出一滴眼泪,从那只一动不动的眼睛流出,这时,李高登才终于分清了哪只是真眼,哪只是假眼。
假眼,是不会落泪的。
“好了,回家疗养吧,我想你了。”李高琪拿出手帕,温柔地擦去他发丝上沾的米粒,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哥真的疼你,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抱歉。”
当然没有征求李高登的意见,他来之前已经办好了离院手续。
两只腿还打着石膏,李高登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中间空了一块不压到肠道伤口,就这么被李高琪缓缓推出了医院。
和上一次来医院一样,同一辆宽敞的房车候在医院门口,与此同时,李高琪还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东野赐与萧邺辰。
“小高!”
萧邺辰见他们出来,唤着他的名字凑上前,被李高琪的保镖拦在车前不让他过来。
李高琪示意保镖松开萧邺辰,走上前笑着说:“这不是萧大市长吗?怎么?找我有事?”
“听说小高住院了,让我看看吧,我请求您,不要再虐待小高了。”
“萧大市长也有这么低声下气求人的一天?求人么?可不能白求!”
李高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伸出一根食指勾了勾萧邺辰的藏青色领结,用两人才听得到的音调轻声说道:“不让我虐待小高?可是我脾气差老想教训人,要不萧大市长来我家,替小高挨些教训?三个人一起玩也行,我会让你嗨到床都下不了了,摇着屁股一直要……”
“混账。”萧邺辰咒骂了一句,轻轻警告着他,“我告诉你,谁能给你权力,当然也能收回,你站错队了,迟早会被赵先生卸磨杀驴。”
“我不管,只要看到你难受,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用李高登也能听到的分贝说到:“邺辰,想来随时来,我和小高都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李高琪还在与萧邺辰掰扯着,另一侧,李高登坐在轮椅上,默默望向了东野赐,他也正看着李高登,彼此互相注视着对方,尽管没有说话,但他们都看懂了另一人眼中的痛苦。
萧邺辰倒是没有多大改变,可东野赐的变化却很大。才过短短两周时间,东野赐似乎换了一个人,李高登从没见过这么消沉的东野赐,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衬衫,单肩背着他经常背的黑色双肩包,另一边肩膀相连的手臂打上了石膏。石膏很重,拖驼了东野赐原本笔直的肩背。原本的乐观也消失了,眉头在眼眶投下Yin影,消瘦的脸庞被愁绪笼罩,没有展现任何一丝笑容。
最令李高登难受的是,他的头部也受伤了,被白色纱布包裹了一圈,甚至剪去了一头披肩长发,修剪后的短发及耳,发丝七零八落地竖起,似乎很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