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鸥还是去和那姑娘见面了。她比丁鸥小几岁,脸蛋还显得幼嫩。穿着米色大衣站在窗边的时候,窗外路过的男人频频回首看她。
女孩叫陈凌,虽说性格活泼,但毕竟是和丁鸥初次见面,她难免有些羞赧。陈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嗫嚅着说道:“你也是被逼着过来的吧?”
丁建为他们订的是情侣餐厅,舒缓的音乐并没能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反倒让陈凌更加窘迫。她不禁苦恼地想自己干嘛要问这个问题,弄得自己多掉价啊。
丁鸥还不至于让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难堪,他思忖了一下说:“也不是。听说陈小姐在油画上很有造诣,正好我挺好画的,因此也想和陈小姐做个朋友。”
陈凌被夸得脸红,连连摆手说:“哪里谈得上造诣,我还差得远呢!”
丁鸥微笑了一下。他刚才纯粹是胡编的,他对画根本没兴趣。家里仅有的一幅画还是早前杜星送他的生日礼物。画的是闪烁着金灿灿阳光的茫茫大海,海面上还盘旋着一只海鸥。丁鸥觉得这鸟傻不拉几的,就一直放着积灰。直到前段时间和杜星闲聊,丁鸥才知道那画是他亲手画的。丁鸥打趣说还以为是什么画坛巨匠的大作,寻思着没准儿能卖不少钱呢。杜星听了挺来火,为此还晾了丁鸥几天。
想到这里,丁鸥忍不住又笑了一声。陈凌毕竟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当下就看出丁鸥也许早有心上人了。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于是主动道:“丁先生,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啊,如果我说错了,你——”
“是。”丁鸥这回没有掩饰,坦白地应了。
陈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他又补充道:“事实上,我们已经交往一个多月了。只是我家人误以为我还是单身才想让我和陈小姐见面。”
陈凌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疑惑地问道:“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丁先生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呢?”
丁鸥凝视了她几秒,估计她应该不是那种会随便乱说的大嘴巴,于是坦然道:“我的恋人是男人,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坦白。”
陈凌愕然地捂住了嘴。她本以为兴许是丁鸥的女友家世不太好,丁鸥才没法和父母交代清楚,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
“我,我,不好意思,丁先生,我不该问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其他人透露的!”
丁鸥对陈凌产生了几分好感,语气温和地说道:“谢谢你。”
可能是丁鸥把最私密的事告诉给了自己的关系,陈凌顿时觉得气氛没那么令人窒息了。她喝了口果汁,兴致勃勃地追问道:“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这次我可以跟爸爸说我们俩不合适,但以后你肯定还是要继续相亲的啊。”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了,脸色霎时有些难看。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丁先生,你不会要……形婚吧?”
丁鸥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还没有混蛋到那个程度。老实说,现在婚姻对很多男人来说真的就只是一本结婚证,就算离婚也没什么。对女人而言就不一样了,婚姻相当于在她们身上盖了章,离了婚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就‘贬值’了。为了一己私欲而用结婚证把无辜的女人拴起来以证明自己是‘正常的异性恋’,这种行为不觉得很恶心吗?”
陈凌的脸色稍稍缓和,她继续道:“那你和那位先生会一直在一起吗——以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关系?”
“嗯……怎么说呢……”丁鸥摩挲着自己的酒杯,表情少见地严肃起来,“他对我一直很包容。说出来可能让人难以置信,但他确实是除了我父母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我不会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吧。”
陈凌注视着他皱紧的眉头,忽然粲然一笑:“第一眼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是比较强势的那一方,现在才知道是我错了。”
丁鸥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他竟然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谈起自己的感情。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陈凌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继续开导丁鸥:“因为对方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而生怕他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丁先生,我特别理解你这种心情。但我要劝你一句,今天这些话你更应该说给那个人听。你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也会让他患得患失的,不把自己的心意明确地表述出来,将来的路只会更艰难。”
丁鸥默然。的确如此,昨天还是甄桂自己看穿了他们的关系,而他到最后也只会说句模棱两可的话让杜星别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杜星永远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
陈凌看着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露出了几分悔色,大为触动,心想自己真是在世月老,三言两句就把一对差点要走到歪路上的小情侣给掰回正道了。
“行了,丁先生,你快去找你该见的人吧!”陈凌决定深藏功与名,豪迈地一挥手把丁鸥给打发走了。
丁鸥穿好大衣,走了几步又折回头道:“真的谢谢你,陈小姐。改天我另请你吃饭。”
陈凌眼珠一转笑道:“别就我们俩吃饭了,和他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