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眼瞧着温彧扮作的侍卫寻了由头离了自己的视线,在门外又跪了片刻,才起身整理了衣袖轻轻推开了客房的门。
温绾绾懒散地倚在床榻上,眸子半搭着,闻声也只是略眨了眨眼。
“殿下,那人去了老神医处。”初七跪在塌前轻声道,端的是一派卑躬,浑不似方才的骄矜放纵。
“嗯,下去吧。”温绾绾颔首,垂下了眼睑小憩。
她身边无人可用,便恩施并用将初七拿了下来,好在这侍女聪慧,担得上大用。
而温彧果不其然也如她所料那般行事。
他那拙劣的伪装,委实粗鄙。
温绾绾轻叹了口气,一手搭在自己腰间轻抚,那处的酸软感尤为真实。
她一颗疑心又动摇了几分。
方才她同温彧靠得极近,那人呼出的热气令她一瞬间便忆起了昨夜的荒唐梦。
她凝着眉,倏地伸手摸出放在枕头底下的匣子。
葱根般的玉指在匣子刻着的花纹上细细划过。
匣子刻着的是兰花的纹饰,里头也只装了一支镂空兰花珠钗。
顾清风曾说,这珠钗是温彧亲手刻的。
他说这话时,双眼直盯着她瞧,似是想将她的心剖出来,好看看里头有没有温彧的一亩三分田。
温绾绾掩饰的极好,只抿唇笑了笑,她不过是个瞎子,一个看不见的人便是失神也是旁人分不清的。
初七念过的话本子上也有说过:爱慕小姐的穷书生学着刻簪子,平白将一双手刻的起了茧子多添了刀痕,而后自是会被细心的小姐发现了端倪。
再往后就是一段结局圆满的天定之缘。
话本子写得轻巧,将虚无缥缈的缘牵了丝线,浑不知这线是直的还是弯弯绕绕的。
温绾绾不时忧思,到底什么才是缘,才是情爱,才是话本子里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恩怨情缠。
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
便是她的母妃,身上背负的也不是情爱,是家国。
可温彧堂堂一国之君,为了他的情爱,舍了江山社稷,不惜假死,也要在她身侧拙劣的扮个侍卫。
圣人的为君之道里从不会这般教导一个明君。
温绾绾当真不懂,怎会有人为此甘之如饴呢。
*
翌日晨起,老神医换了身体面的打扮,一早儿就候在温绾绾院子前。
待听得里头的声响了,才松了口气,随着初七一道进了门。
昨儿个暗卫就传了消息来,借着顾清风的口,只道这老神医是可信之人,能治好温绾绾的眼疾。
随后一行人就收拾利索了,在这小城镇上选了处僻静的院子,搬了进去。
对外只说是行商的家眷,身子弱经不起车马颠簸,在此处落脚几月。
老神医仔细地为温绾绾诊过脉,写了好几个方子,直言这眼疾并非一蹴而就,需得循序渐进,先用针灸辅以药浴强身健体后,再为医治。
因此温绾绾甫一睡醒,便得容老神医用以针灸治她的眼疾。
她昨晚上事先泡了药浴,身子骨乏软得很,夜里辗转反侧如何也入不了眠,这才起得晚了些。
温绾绾面上露出些许羞赧:“劳神医久等了。”
老神医观她气色苍白,泡了药浴后Jing气神并未有好转的迹象。便凝着眉,一把搭上她的皓腕,细细探听脉搏的微弱起伏,沉yin片刻后方开口道:“小娘子忧思过甚,身子骨原就不大强健。老朽昨日的药用在小娘子身上,徒添了几分霸道。如此以往下去,怕是眼疾还未治愈,便要累得一身的病。还请小娘子看开些,切勿多思量烦心之事。”
温绾绾低声应了他。
她面上乖巧,眉宇间的愁思却是半分未减。
老神医轻叹了口气,偷觑了一眼如何也赶不走的温彧,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什么,净了手后便小心地将金针一根根刺入温绾绾的xue位上,为她针灸。
温彧静立在一侧,面上安静地像个木头人似的。实则内心颇为煎熬,他眼睁睁地瞧着金针刺入温绾绾瓷白的肌肤,瞧着她苍白的唇色,听着她孱弱的呼吸,心中宛若被刀剜了数十下,恨不得以身相替。
而温绾绾只蹙着眉,连声闷哼都不稀得出口。
一场针灸下来,好似是只有老神医累得汗流浃背。
温绾绾面色照常,眉间的小山峰舒展了不少,还存了些气力,低声道谢,并遣了初七送老神医回房休息。
初七瞥了一眼温彧,又见着温绾绾羸弱的样子,应了声是,便带着老神医出了门。
温彧一颗心悉数挂在温绾绾身上,眼见着初七同老神医都告退了,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借口好留下,只得行了礼也告退。
“你留下。”温绾绾倏地开口。
温彧吓了一跳,顿时不知所措,有些怀疑可是自己幻听了。
他张了张唇,好些话滚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