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郎和蒂尔达的婚礼在小麦扬花期的时候举行,小麦抽出长而细的淡黄色花穗,微风拂过带起麦浪,使广阔的麦田变成青黄色的海洋。
兰赛特从悬浮梭上下来望着广阔的麦田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清淡的麦花香在肺腑里流转。自他病愈后还是头一次觉得那么身心舒畅。
“西里尔斯先生!”负责迎接宾客的达乌瓦大跨步地走来,“您来得真早!到家里休息一会吧,距离仪式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家里也是热火朝天的景象,蒂尔萝正和来帮忙的女眷们准备大量招待客人们的食物。可见到兰赛特便立即放下活擦了擦手过来迎接他。兰赛特送上了礼物,其中还包括上次在婚纱店里为蒂尔达他们拍的相片,装裱得很好。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α问得真诚,俨然是把自己也当做婚礼准备的一份子。蒂尔萝见他这样说,便派给他个轻松的活:“那就请西里尔斯先生帮忙把这张相片钉到墙上去吧!”
蒂尔萝家的照片墙承载着全家人的记忆。兰赛特一张张看过去——小时候的两姊妹中间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红头发男孩儿,做着一个大大的鬼脸很是古怪Jing灵,三人眉目间都有些相似。
从三个孩子变成三个少年少女,再变成年轻的男女,可现在却再也没有这个红发男孩的踪影了,他们的父亲似乎在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姊妹两的笑容也不如以前灿烂。
兰赛特大概猜到了什么,蒂尔萝姐妹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兄弟,以现在人类一百二十岁的平均寿命来说,应当是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α顺着照片的时间顺序走过来,直至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家族红发特征的身影——是留燧明。
他立即驻足弯腰细看,连呼吸似乎都要屏住了。照片上的留燧明比现在瘦削很多,颧骨微微兀起,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他坐着怀抱一个很小的红发婴儿,肢体僵硬似乎怕碰坏婴儿似的。胖乎乎的婴儿皱着小脸大哭,留燧明的表情非常无措,蒂尔萝夫妇站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β青年面对着怀中嚎啕大哭的婴儿,虽然表现得手足无措但黑色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对新生命的好奇与柔慈,仿佛他就是初次抱起新生儿的父亲一样。
非蓝非绿的眼睛久久凝视着这张照片。
孩子,对他来说算不上陌生,多妻的父亲就注定了他拥有许多兄弟姐妹,所以他并未对新生命的降临会产生多大的感触。
可留燧明似乎不同。当初被α问及是否想过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时,β青年的表情羞赧而又坚定地回答过: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学着做一个爸爸,倾尽所有去爱这个孩子。
但彼时的兰赛特心里却有着考量,且不说男性β低下的受孕几率,是否要让一个异国人产下他的首生子女都是问题。因此他们虽然做爱的时候没有使用避孕套,可在兰赛特的记忆中他也从不进入留燧明窄小的生殖腔。
只在飞行和机械学上用功的β青年当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殖腔仍未被开拓,他却表现得不是很在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的期盼。
想要一个家、有血脉相连的人,是双亲、是手足、当然还可以是孩子……以及所爱之人。
如果他能和留燧明有一个孩子……兰赛特颓然垂首,不及他想更多,只听见阁楼楼梯噔噔噔地响起来,伴随着蒂尔达的声音:“西里尔斯先生?您好!”
α立即调整情绪,露出完美的微笑:“你好,蒂尔达。祝贺你今天结婚,希望你的婚后生活幸福美满。”
蒂尔达将头发挽起来,看起来成熟不少:“谢谢您,西里尔斯先生。您是我们家的贵人,能得到您的祝福,我和迪郎一定会幸福的,希望您也能幸福啊!”
蒂尔萝听见妹妹的说话声,问她怎么不在楼上梳妆准备。蒂尔达回道时间还早,穿着婚纱行动太不方便了,在楼上待着无聊,就下来看看要不要帮忙。
得到姐姐的否定答案之后,她故作不开心,硬是要留在楼下。
“您看了我们家的照片墙了吗?”蒂尔达问。
“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兰赛特违心地回答,这面墙上有独属于这家人幸福而感伤的回忆,怕是不愿意让外人过多探究。
“那您一定看到了吧,”蒂尔达看着红发姐弟三人的照片,嚅嗫道,“那是我的哥哥,卢米内特……是我亲生的哥哥。”
“他……不到二十岁就生病去世了,既没有看到姐姐结婚也没有看到我结婚。要是今天他还在的话,肯定会高兴得不行吧。”蒂尔达有些哽咽。兰赛特垂眸:“我很抱歉。”
红发姑娘抽了抽鼻子,语调转为轻快:“但是他来了……像是偶然落下的星星一样来到我们身边。爸爸把哥哥的名字给了他,他那么好,他就是我的哥哥!”
α一时语塞。感情迟钝却又纤细的留燧明,在这里寻求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好像重新成为舰机飞行员仰望星空、翱翔寰宇的过去不再值得留恋。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留燧明在激昂壮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