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都知道,“生日”对你来说是个禁忌的话题,不会有人自找麻烦在你面前提起。
年少时秦之睿曾嚷嚷着让你在家开生日会,你连一句话都没回直接把他赶出门,几个月没有见他。仅仅一次的冷战把秦之睿吓到产生了Yin影,那之后的很多年,他在对待生日话题上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你旧事重提。他对你记仇的性格领略得比别人要更加深刻。
你自小性子又拧又倔,你不愿意过生日,家里其他孩子便都依着你,也交代家里佣人不要再提起。至于你的父母,他们的事情哪件不比你重要,这种小事,谁会记得呢?
你确实没有跟阿程提起过此事,也没想到他会选择这般特别的方式送给你他的祝福。你知道让你愤怒的不是他,但你控制不住自己,要把心中压抑的怒火转嫁到无辜人身上的冲动。
阿程就站在离你几米远的地方,你向他的方向望去,目光之所及,都是繁星闪烁。你们两个就是漫天星空中的两颗星星,看似比肩而立,其实相隔着光年。
“不是的。”
阿程朝向你,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你的面前。
“没有人能够决定自己的出生,也无法决定自己降临在什么样的家庭,面对怎样的亲人。”
你早已习惯阿程沉默的顺从和驯服,他一反常态的坚定步伐让你不自主产生自我保护的意识,后退了半步。
“可是每一个生命都是他们自己啊。你曾经问过我,在那种环境下诞生的孩子,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他的出生有什么意义。”
那是阿程被你带回去以后,你向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每一个孩子都是被期待的。也许他没有爱他的父母,但不代表他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没人有资格决定一个孩子的未来。”
你回忆起,当时让你产生带走阿程的念头,不就是在他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妄图保护一个不受期待的野种吗?人总是会去寻求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穷人追求财富,病人追求健康,老人追求年轻,因为没有的东西才最珍贵。你信奉人性本恶,善良、正直、仁慈都是你不屑拥有也不曾拥有过的品质。所以你才会把你没有又难能可贵的东西,关在Jing美绝lun的笼子里,供自己玩乐观赏。
这是当时你宁愿得罪韩殊,也要带走阿程最直接的原因。
“人的一生很漫长,出生只能代表路途的起点,一路上会遇到不同的人和风景。不能因起点不同,就孤注一掷地否认一生的相遇。”
“不要对我说教,乱七八糟的道理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没人能改变我的想法。一定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自己什么身份,别太看得起自己。一个什么都失去的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你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利刺,无情地插在阿程身上,你摊开手,看着自己沾满他鲜血的掌心,内心涌动着奇异的快感。
你想要看到阿程因你的话而痛苦愤怒。可什么都没有。阿程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和苦痛,就像白天你问他是否怨恨你的时候一样。他黑眸波动,眼底是淡淡的怜惜。怜惜?他在可怜你,太可笑了,你堂堂天之骄子,而他只是一个落魄流离挣扎求生的人,你与他天壤之别,而他竟然在可怜你。
“我的人生确实不大成功。曾经年轻气盛,想抓住的东西太多,最终什么都没能留住。走到现在孑然一身。”
阿程低着头,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弧度很浅。你不懂他在听到你那些锋利的话后,为何还能发自内心地对你笑,不由愣住。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格外珍惜仅有的当下。”
他连自己的罪名都没办法摆脱,还谈什么拥有,他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值得珍惜?说了半天,简直像个笑话。
“不要自以为是的天真了,人与人的关系不就那么回事?全部都是利益的牵扯。所谓的血缘关系是被迫承担的责任,所谓的友情维持靠的是金钱,就连你,不也是因为除了我这,根本无家可归,才不得不依附于我吗?”
你不想再跟阿程争论下去,他变得不像他,你也变得不像你了。你不该在任何人面前展示你不为人知的一面,你私人的领地不允许他人冒犯。你再次转身,被阿程扯住了衣袖。
“不是没有的意义。你的出生,你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对我来说,我有多么庆幸,你能够降临在这个世界。”
你迟钝地眨眨眼,低头看着自己被阿程拉住的衣袖,你完全可以轻易地挣脱那忽略不计的力道。你觉得你的听力受到莫名延迟的影响,阿程的每一个字传到你耳朵里被放缓了速度,在你脑海里产生一句句回音。
你的视线回归到阿程身上,你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变得不一样了,而是变回四年前那个既温柔又强大,热情果敢的许鹏程警官。那个喜欢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喜欢对你说教,直白又乐观的人。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轻易相信陌生人,为什么一个人在受到无数伤害之后还可以保持着他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