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店那天,简直就像赤壁之战。
赤壁之战奠定三分天下局面,导致历史往一个不同方向发展,他和乔可南也是从这天开始,不得不渐行渐远。
在多年以後回想,陆洐之觉得自己太蠢,就像乔可南推荐他看的一部电影,那主角说: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眼前,我没有去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於此。
莫过於此。
有时候一个放下一切的拥抱,可以解决许许多多的事,倘若他在当下抱住了那人,选择了他,便少了往後那些折腾。
但人生太多万一:万一我这样、万一我那样,即便他一早分明了感情,没走过另一条路,或许他一辈子都会记挂,他和青年,就无法搁下一切,做到真正的聚首。
陆洐之不後悔,但他是真的痛。
痛青年的痛,也痛自己为何这般执迷,放不下追求。
有些人用酒精麻痹自己,陆洐之用名用利,他催眠自己,不能白费了那人的牺牲——即便乔可南完全不是自愿。他恶心了他,巴不得与他脱离干系,陆洐之看重了自己,最终失去控制,被揍了一拳。
那刹,他觉得有些东西在他身体里晃摇,动荡得厉害。
在百货公司遇了那人,陆洐之惶惶然然,章茗雨看出他心不在焉,孰不知他内心里是一片空白。
无边无际的灰白。
章茗雨问他:「这样有意思吗?……呐,真的好吗?」
陆洐之瞬间就狼狈了。「你家到了,下车吧。」
他彷如被踩到痛处,张牙舞爪,失却了往日风度,章茗雨的话真是把他拧得惨了,他吸了好几口烟,分明处在光华璀璨的都市里,心灵好像身处大漠,无比苍凉。
在沙漠里的旅人不需要任何奢华,只需一口水,一口赖以为生的水,那便是上苍恩赐。
他想,乔可南就是他的那一口水。
滋润他的喉咙、他的灵魂、他乾涩破败的人生,可他却鬼遮眼,选了看似有利益价值的汞,伴他过漠,如今他快渴死了,却只能饮自己的血。
又腥、又涩、又黏腻。
因为他连血都是黑的。
有天,章世国带着他和其他幕僚,一并去了禅寺。
政治和宗教终究无法太过切割,宗教拥有比政治要强烈的民心基础,连总统都无法免俗。
陆洐之本身不信教,他直挺挺地跪坐在那儿,如同一台机械,近来他已掌握到一套流程,脑子里塞满公事,没日没夜,天天忙碌。
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已没了别路可走。
他烟瘾加剧,心想死了吧,死了又何如?他孑然一身,连事业的追求都嫌乏味,啥也不剩,倒是常常浮现青年所说的:「我这辈子也没别的可拚了,如果连一个想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都没有,活着干什麽?」
活着干什麽?
忽地,他听见上师悠悠道:「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阴过盛……」
陆洐之当场就愕了。生老病死,那是一个人的轮回,必定要经历,然而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阴过盛,这些呢?这些是他未来的景象吗?
所求不得,怨憎相会,与爱别离,五阴炽盛。尤其第八苦,全是由自己的无明和执着产生,何苦、何苦?
陆洐之挺在那儿,久不动弹,一旁的幕僚问他:「怎麽了?」
那人一脸惊诧,陆洐之藉由他的表情,抚上了脸,才知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
从禅寺回来,陆洐之浑身疲惫,只有一股冲动:想看看那人的脸。
远远睐一眼就好,他不敢光明正大出现,痛了那人、伤了自己。
不料乔可南像一下子行踪全无,他辞职了,房子空了,陆洐之数方打听,听到的消息竟是那人去了美国,和人相亲,说要结婚。
相亲、结婚,这太荒谬。
荒谬到陆洐之睽违大半年,破天荒地笑了出来。
他没照镜子,不知自己这笑比哭还难看。
他想圈内最清楚真相的,只有一人,便百般托了关系,旁敲侧击。他说:「不可能,联邦政府不承认。」
那人回:「承不承认又如何?两个人看得上眼,结婚不过是道手续。」
那个人甚至送了他一张照片:乔可南在美国纽约,跟另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亲密合照。
背景是一片漂亮的天空,紮得人眼球疼,里头的人笑得好快乐,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笑,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
他弄丢了。
他和章茗雨解除了婚约,他们本就是协议关系,没所谓感情牵绊,但章茗雨依旧气得要命——废话,合作对象说跑就跑,谁不气?
「你要我往後怎办?」
陆洐之给她出了主意,大小姐合计一番,满意了,消息一发布,章茗雨神隐去了法国,章世国对此十分气怒,陆洐之一肩扛下,离开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