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雪白的小球滚在地上,颤动不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且说李阿乱胡里胡涂嫁入徐家为妾,不料徐二公子只将娶亲作个幌子,让他在宅后院中伴着两条爱犬同住,李阿乱想着要逃,却走不出多远就被打晕,依旧与二犬送作一堆。
李阿乱哭了一场,倒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吃饱便睡,醒了走到院子,见双獒大吠,爪子上有些血迹,雪地上伏着一个小小白球,似是活物。
他看不分明,壮着胆子走近几步,见竟是只雪白的狐狸倒在地上,皮毛抖动,显是被一双巨獒咬伤了,动弹不得。
李阿乱看着那狐狸莫名地熟悉,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不由又上前两步,见雪地里隐隐拖着几点红色,这狐狸毛色比雪还要白些,半丝杂色不带,心道真是个稀罕物儿,可惜掉在狗口里了。
他心里可惜,不知不觉走到那两只巨獒铁链所及范围,两獒平素所食的都是生牛肉,并不以狐狸为食,只当是个消遣的猎物,此时见了李阿乱,欢欣扑上,李阿乱吓了一跳,退了几步,险些滑倒,双獒却只站着用头蹭他小腹,如稚童向娘亲撒娇一般,又绕着他身子挨擦,一阵猛嗅。
李阿乱不知此举何意,只道是与自己亲昵示好,那便不会轻易将人撕了来吃,略放些心,又想:莫非徐二公子抬了俺来,真是与这对狗子作那勾当?
他半信半疑,再想那练功册子上,委实只教了如何与人双修,没写如何与狗儿修。若狗儿也修得,那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岂不是说这登仙的人同家中鸡犬全双修了一遍?
那徐二公子看着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身上说是仙气却透着阴森,说是鬼气却看着尊贵,若真是个修仙的爷爷,难不成还想带这一双狗儿上天,这才特地找了会这门功夫的自己来双修?
他想来想去,忽见那白狐似知道有人来,正在拼命挣起,不由生了些怜悯,要去抓那狐狸。
两只巨獒曾与李阿乱交尾,早已视他为伴,见他伸出手来,知道他看中了刚刚打得的猎物,立刻将那狐狸衔在他面前,推近了,无比讨好地甩尾。
李阿乱哭笑不得,只当这两只巨獒是寻常养的家犬,在一双头颅上拍了几拍,兜起狐狸飞也似地向后退开。
双獒俱向前扑,扯得铁链叮当作响,恰在此时犬奴们抬着一盆牛肉进了院子,李阿乱忙躲到他们身后。两个犬奴将盆望地下一放,便去打扫狗舍。双獒不甘地叫了几声,埋头吃肉,暂放下李阿乱这头,另外两个犬奴张罗着将李阿乱的饭食摆在堂屋的明间内。
李阿乱见他们干起活来井然有序,也不向自己搭话,不一刻又退了出去,院中双獒仍在大嚼大吃,忙走到房内,将狐狸撇在炕上细看,原来是右边腿子断了,毛被咬了不少下去,雪白的尾巴也被咬秃了几块。
那狐狸颇有灵性,似知道李阿乱在看顾它,也不挣扎,李阿乱四下找了两根小棍,将破烂的红袍下摆撕了一条,替它将腿子裹定,便去吃喝,正吃了一半,转头见狐狸趴在炕上,可怜巴巴地睁了两只黑椒似的小眼睛看人,正巧旁边有一碗鸡丝面,就将鸡丝拣出来,卷些面饼喂它。
那狐狸仰头瞅瞅他,低头嗅了几下搁在他掌心的面饼,磨蹭半晌,终于吃了。李阿乱看这狐狸雪白可爱,倒像富家养的狮子猫,哈哈一笑,将余的都喂了它。那狐狸吃饱了,用未伤的腿子挪在他膝盖上,吱吱叫了几声,蜷成一只毛球。
此后一连数日,雪珠儿竟没停过,房上地上积了两寸来深的雪,两只巨獒也被锁在了狗舍里。李阿乱想着得过且过,每日在院中转圈,双眼只在那丈余高的墙头打转。
徐二公子果然遵守承诺,犬奴们日日抬了惜福楼的上好的席面与李阿乱吃,虽然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他却觉着还是当日在破庙中赵子胆买来的那寥寥几样儿香些。
狐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日傍晚李阿乱抱着它在院中转了一圈,犬奴们照例收拾狗舍,搬了饭食进屋,忽转头对他道:“公子吩咐,今晚请这位爷与镇唐将军,横江元帅同寝。”
李阿乱望着他们栓了院门,吐一口浓痰,回屋将狐狸丢在炕上,见此番送来的是用极大的鱼头烂炖的火锅子,下置紫铜炭炉,白气腾腾,香气透出屋去,惹得隔着院子的双獒都狂吠不止。
李阿乱见这稀罕的火锅子,只当吃那断头饭,挟了片好的生羊肉涮了,敞开大吃,尽得一饱。
那狐狸闻了香味,用三只脚从炕上跳下来,蹲在桌下仰首看人,李阿乱自己吃四五筷子,也撇一筷喂它,一人一狐将三大盘羊肉吃得精光。
李阿乱见时候不早,袖着狐狸走到角门,放在地上,道:“俺护不得你了,赶紧去罢,不要又被狗子叼了。”
那狐狸似能听懂人言,在雪地里跳了几跳,冲他簌簌甩了甩尾巴,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李阿乱在手上哈了两口气,看着门上铁锁灌了铜汁子,比乔县令那院门还结实几分,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不由得骂了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