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搬了张凳子,我靠在墙头,攀摘最高枝。
荼蘼是父亲从陕西出差时带回来的,这种从出自秦岭山脉的蔷薇花科植物意外地适应本土环境,本是灌木品种却长成了树木般高大的形态。
这是父亲为母亲植下的朝花,梦中的朝花,蓝天下,雪白晶莹,花团簇簇。
花下,院墙外,我看到一张苍老的脸孔,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你就是小轩?”老人问。
我点点头,不知怎的,脸孔好生熟悉,象母亲。
“我是你外公!”他说。
我几乎没从凳上跌下去。外公?他不是因母亲当年要坚持嫁给父亲而气得放弃这个女儿,长居香港不肯回家的麽?怎麽突然回来了?
“只懂张大口不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阿兰怎样教你的?”外公冷着脸孔说。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完全不熟悉这个人,但又很熟悉这个人,我和他血肉相连,面目相似,却一点感情都谈不上。
“你怎麽回来了?”我有个不祥的预感。
“我不能回来吗?”外公怒气冲冲。
树枝失手弹出,花叶乱抖。芳意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风惊绿。
“谁来了?”母亲闻声走出屋。
我连忙跳下凳子打开院门恭迎外公进场。一向只见过外公的照片,真人还是首度谋面。
娇姐也跑出来,笑着说:“我说下午才到呢,怎麽这样早?”
我顿时魂飞魄散。
外公不会是娇姐口中的“姐夫”吧?那我应该叫他做“姐夫”还是外公?
啋!大吉利是,开什麽玩笑?
“哎,你是……”抢先一步出门的娇姐愕然望着外公。
原来她不认识的。真是啊,吓得我的小心肝无端端地怦怦乱跳。不过想想原来也是自己胡思乱想,若娇姐口中的是“姐夫”是外公的话,母亲会当场疯掉,还有心情说几担饼?
母亲对外公的突然到访似乎毫不惊讶,只是神色有点激动。
娇姐走後,外公四周打量屋内环境,点头说:“看样子不错,那个小子倒没有亏待你。”
那个小子显然是指我的父亲大人周挺阳。
外公是国内大困难时期移居到香港的,那时候没有边防可言,从深圳河游过去上岸後就能自动成为香港居民,毕竟当时香港的经济还没起飞,生活条件不比国内好多少,还有人从香港跑回来讨生活呢!
自从外婆过世後,外公想将母亲迁居到香港,但母亲执意要嫁给父亲,外公反对无效之余一气之下再没有回来过,除了逢年过节母亲打电话给他拜年外,基本上没有联系。
当年他回来就是为了接走母亲,现在呢?
我终於知道那不祥的预感是什麽了。
“小轩,帮我研点月饼皮。”母亲找工夫支开我。
我来到厨房一角,从母亲揉好的面团中扯出一点点,搓圆,用面棍一点一点地研开。
“手续我已经全部办好了,过了中秋随时可以走。”外公说。
“这麽快办好了?不是要排期麽?”母亲问。那一晚,她不止是说说,还着手行动了。
“我是孤寡老人,子女来港照顾是优先批核的。况且我几年前开始申请了,早就批死你有今天!”
我慢慢地,细心地将面团搓开。好的月饼除了馅料做得好味外,皮一定要够薄,纤薄如纸,举在手里,半透着光,如许多年前的月亮,带着幽怨昏黄回忆的月亮。
母亲已经决意离开。既然父亲不肯离婚,她只能用这个方法来间接离异,时间拖久了,父亲不肯也得肯。
“阿爸,你别怪他好不?是我要离开的,不关他的事!”母亲的声音带点哭腔。
“你还帮他说话!你还帮他说话!”外公气得发抖。
母亲哭,没有答他。
“阿兰。”外公叹了口气说:“阿爸明白你的心事,你是为了他才要走吧?”
外公明白,我也明白。
一切都是为了父亲。两个家庭的隔阂被打破,以後有意无意的冲突自然陆续有来,与其最终让父亲去痛苦决择,母亲提早自动放弃,避免他陷入两难的局面。
因为挚爱,所以离开,情到深处无怨尤!
“我搬到彩虹邨了,地方大些,附近就有官立学校,小轩读书也方便,不用每天坐个多小时车上学。”外公已将一切准备功夫做妥当。
母亲是他的女儿,他了解她的心意,也知道她不得不走这条路,预先铺排。
“小轩,你舍得离开爸爸吗?”母亲问。
“爸爸知道这事吗?”我依然高举着薄似明月的饼皮,对着光,看旧时月色。
“他知道我们就走不成了。”母亲幽幽地说。
父亲如果知悉,说不定会将我们禁锢起来不让出门口,要走只能先斩後奏。
“你舍得走吗?”我问母亲。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