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萧前脚一走,阿杏就一下扑到床榻边,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一会儿哭道这二日的担忧,一会儿又哭张曦君苦尽甘来,满口的语无lun次。英秀不比阿杏经上次劫难后性子虽冷了一些,却也越发的孩子样,她一贯的知事,尤其是进了长安王府以后,做事可说是更加的妥当,她只是无声的落下泪来,随即轻轻转首拭了,就携了一室的侍女内室齐齐跪下来贺喜道:“恭喜夫人。”齐声恭贺过,她抬头笑道:“夫人身子一向虚寒,御医却说小主子在夫人腹中住得极安稳,想来一定是个和王爷一样英武的小公子。”这话说得极是讨喜,一个子嗣,无论是对整个晋王府而言,还是对齐萧与张曦君来说,都是迫切所需,且又在此之余,告之张曦君腹中胎儿安好,她尽可放宽心。张曦君听得会心一笑,齐萧的话不如英秀来得仔细,得知孩子还牢牢的在她腹中到底更安心。而且若此胎是个男孩也真不错,毕竟这个世上男孩更容易安生立命。只是在过去的那五年中,她曾改变了独善其身的想法,任孩子顺其自然的而来却不得,如今在这个时候偏又来了。张曦君抚着小腹想着,一时却心绪复杂难言,虽是欣喜,却也惶然,还有那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淡淡怆然。“夫人,您刚醒来,身子还弱,不宜服药,得先用清淡的吃食方可。”见室内透着喜气,没有齐萧在时的人人自危,御医在张曦君让起身时道。昏迷两日一夜,确实有些腹饿,如今又有孩子,张曦君不敢有半分亏缺自己的身子,她忙点头笑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全。”御医姓李,世代行医,移居长安已有百年,家族繁衍早逾数百,如今全族人皆受齐萧挟制,李御医如何敢有半分懈怠。他闻言又恭敬请示道:“屋子里熬着药,看夫人方才孕吐,应该不厌药味。厨房里虽备有多种吃食,不过老臣看还是食用药膳粥,可好?”张曦君对方才干呕心有余悸,自是听李御医安排,她点头道:“就依大人安排。”得了吩咐,英秀领了两个侍女去奉吃食,李御医自去屋角照拂药炉,阿杏守在床旁近身伺候。彼时应是夜里,屋子里灯火晃晃。张曦君看着阿杏又红又肿的眼睛,知是这几日未歇息好又哭得厉害,心中不由感动,遂要安慰,就听内室大门“吱呀”而开的片刻,有十数人异口同声的声音传来:“……请晋王跪接圣旨……”话语未完,门扉应声而关,将声音隔绝在外。张曦君心下一动,安慰的话当下一止,她只轻轻叫了一声,“阿杏。”阿杏闻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微有不解。张曦君扫了一眼屋中剩下的七八名侍人,她也不语,只在阿杏手中写下“圣旨”二字,然后看了一眼紧紧掩着的门窗。阿杏性子虽直,到底也在王爷多年,她当下会意,起身说道:“李大人说夫人落水是不能见风,可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夫人闻着也难受,奴婢把帷幔放下来挡着,想必就是开了窗,风也吹不到夫人这来。”说话的当头,阿杏已随手指了两侍人放下离床一丈之外的帷幄,她也动作极快的支起炕旁的窗户。待她撩帘而回时,厅堂里已有声音隐隐传来。“……拒不听旨,视同抗旨不尊……晋王您衷于朝廷,未让世人与皇上误以为您有抗旨之嫌,还请晋王速接圣旨,也让我等早日回去复命……”一个满口京腔的中年男子声音长篇大论的说完,却半晌未得齐萧回应,只听河间王王妃充满担忧的声音又劝说道:“王爷,我知你担忧贞淑夫人才未接圣旨,可看刚才退出来的几个侍女,想来是贞淑夫人已醒,王爷也该安心了。”语气猛然加重,字字诛心,声声指责,“可现在王爷拒不接旨又是何意!?难道王爷真想让整个王府背上谋逆之罪才会悔悟!?若是这样,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让我现在就去向老王爷当面请罪!”
“太妃息怒!”“太妃息怒!”……一时之间,皆是此言。“夫人,太妃怎么可以……”听着外面种种的相逼之言,阿杏忍不住的担忧与愤慨。目光制下阿杏的话,张曦君只凝眉不语,心下却仍不免一沉。齐萧为她不再纳新宠,从而耽误子嗣传承,已闹得是风言风语。如今,河间王妃又将齐萧拒不接旨的责任推给她,一旦传了出去,让世人如何看她?让整个西北的文武官员如何看她?她又如何再在王府立足!?心绪难平之时,外面河间王妃执意寻思之势越演越烈。张曦君不由心绪一敛,反生疑惑。听外面的动静,应该没有谢氏姑侄,如此一看,圣旨已十有八九是有关王氏之女下嫁的内容。可饶是王氏之女嫁入王府,是有益于河间王妃,却也将齐萧与王氏绑在一起,到时二者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状。但是河间王妃长子虽非齐萧所害,却也少不了齐萧在从中的推波助澜,而另一子又因齐萧贬为庶民服役,如此之仇,河间王妃心里怎会愿见齐萧形势大好?就算为了大局着想,她愿助王氏与齐萧联姻,可也绝不会不余遗力的到这个地步!就在张曦君疑惑重重的时候,河间王妃终是被劝住,却又另一波更冠冕堂皇的声音齐齐道:“请王爷为了我长安王府百年基业以接圣旨!”王爷?这个称谓……对了,他们是西北的官员!一念到此,张曦君猛地从疑思中回神,她一脸紧张的隔着帷幔看向外面。然而,外面的情形虽不得见,却听所有的声音一同道:“请王爷(晋王)接旨,请王爷(晋王)接旨……”伴着一声又一声的觐言,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