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在韩拓面前展现出成熟老练,但最终还是只够在对方两片嘴唇的缝隙处潦草地碰了几下,韩拓这时倒是无动于衷,嘴唇抿得死紧,圣人的防线坚不可摧。李未末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这么容易就试出来了。他闭上嘴,偏开头,踮起的脚跟落下,不去看韩拓的眼睛,让他滚。韩拓去掰李未末的脸,强迫他面向自己。他的小末哥哥双眼shi漉漉的,韩拓心中滋味难明,大拇指抚过他浓密的睫毛。“你哭了……”韩拓用低沉的嗓音说。“谁哭了,才没有!”李未末恨恨的,抬手抹了一把眼睛。韩拓觉得李未末应该是误会了,他没有接他的吻,是因为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不是单纯的情动。韩拓开始觉得自己草率了。他太心急,又自信满满,在看到那些被李未末仔细保留下来,以为早就被扔掉的他送出去的东西后,就激动地认为他和李未末是彼此最在乎的人,在一起理所应当,却忽略了他们之间其实还存在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失去联系的十年,比如高中时李未末突然的情绪不对劲,再比如明明留下了东西,李未末为什么要隐瞒他的感情不让自己知道。连那个罗老板都知道使些手段跑到家门口追求,他却仗着小时候的情谊自以为是地认为李未末不会拒绝自己。“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理智回笼,韩拓看着李未末,柔声说:“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如果我最后的答复是拒绝呢?”李未末问他,“你是不是立刻就走,像十年前那样,然后再也不回上海。”韩拓一怔,刚要回答,门铃突然响起,伴着雷雨声在安静的客厅炸开,惊得人一激灵。李未末正愁没处躲开和韩拓的胶着对峙,转身要去开门,被韩拓拉到身后,先一步拨开门锁。门打开,过道里冲出一个人,一把抱住韩拓。“surprise!大宝贝我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那人身上还有外面的雨水,shi哒哒抱着韩拓左摇右晃,“哎呦我的小卷毛儿,可想死哥哥了——”说着还在韩拓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
“——咦?”蔡鹄宇后知后觉发现手感不对,颜色不对,体型也相去甚远,——李未末这小子什么时候长得比自己高了?“——蔡鹄宇?”李未末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与正熊抱韩拓的蔡大眼儿大眼瞪小眼。李未末和蔡鹄宇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俩都是外语系,一个主修语言,一个主修贸易,迎新活动时坐一起,按顺序自我介绍。李未末先站起来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李未末,木子李,未来的未,末日的末。”然后是蔡鹄宇,“蔡鹄宇,草字头的蔡,鸿鹄之志的鹄,宇宙洪荒的宇。”蔡鹄宇坐下来碰了碰李未末的胳膊,小声说:“同学,你这名儿起的挺矛盾呀。”李未末那时还没完全从与韩拓断交的Yin影中走出来,一想起大学四年,乃至从今往后的人生中可预见的不会再有这个人存在,或许还会被对方一直记恨着,李未末心情就好不起来,他原本就不是爱社交的性格,非必要没兴致结交新朋友。李未末看了一眼蔡鹄宇,那对灯泡一样的大眼睛让他想起指环王里的咕噜,回应颇为不客气,“——你不一样?又菜又莽。”蔡鹄宇就笑了,也不同他计较。两人的友谊真正建立起来是在军训的时候,李未末因为日光过敏免训,趴在军训基地一楼的走廊看别人热火朝天汗如雨下的训练。如果不跟蔡鹄宇讲话,他就只能同那群捂着肚子姨妈痛的女同学玩耍。蔡鹄宇有先天性心脏病,室间轻中度缺损和导管阻隔,小时候及时做了手术,不影响正常生活。蔡鹄宇爸妈对儿子从小管照小心,能让他离开北京来上海上大学已经是此生最大的破例,参加军训,跑步拉练什么的想都不用想。其他人顶着大太阳一二一,他俩就在Yin凉处聊天猜拳五子棋,都是蔡鹄宇安排李未末听着,两周后,蔡鹄宇就成了李未末口中的蔡大眼儿,李未末成了他单方面不承认但也没办法阻止的,蔡大眼儿的好兄弟小卷毛儿。蔡鹄宇休过一年学,月份又早,比同期的李未末大了一岁半,两人都有异于常人的问题,蔡鹄宇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能包容李未末的小脾性,李未末的笑点又很吃他那种北京腔的逗闷子,是以军训结束两人回到各自的系上课,只有几节选修课重合,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友谊日渐浓厚。可以说李未末因为韩拓离开而产生的方方面面的不适应,最后得以化解,以至于韩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都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个人来,蔡鹄宇功不可没。虽然蔡鹄宇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李未末未曾对他讲过。李未末发现自己其实拥有完善的交朋友能力,只是从小学到高中身心几乎都在围着韩拓转,令他忽视了他也有和别人发展深层次关系的机会和自由。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有时候没那么清楚,更准确地说,任何感情强烈到一定程度时,都会障目自封,生出占有欲和排他行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