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脸色陡然变了。
再不见半点方才调侃狱卒的轻松自在。
梁涣自是注意到了对方那转瞬间的情绪变化,不由眯了眯眼,像是很有兴趣的问:“你认识我?”
幽幽的声音从上首飘来,青年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恢复镇定,他敛下了外露的神情,尽力平稳了语气开口,“七殿下这些年厉行新政,名声遍及朝野,如今天下何人不知?”
就是这“名声”是什么样的名就不好说了。
梁涣低低笑了一声,下一瞬却神色转厉。
那双幽碧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视过去,他沉着声道:“我看不止吧。”
肃州都督刘安饶私藏甲胄,被人揭到御前,告发他有谋反之意。后者得知消息便畏罪自杀,罪魁祸首是死了,但这事却并不算完,这些盔甲到底是从哪里来,谋反之事又有是否还有别的同党,都要一一查明。
梁涣正是负责查这事的人。
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些年都在玉京,就算干了什么,“名声”也都在玉京朝堂之上,刘安饶统兵在外,他的门客,上哪去对皇子这么熟悉?除非对方本来就和玉京又联系。
这边,卢皎月也来了大理寺。
刘安饶和先皇后是堂亲——当然,关系并不亲近——对方的谋反肯定牵扯不到已经去世多年的先皇后身上,卢皎月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更不用担心被波及而避嫌。
只是对于原身来说,先皇后和亲娘也差不多了,后者的亲属出来这种事,她于情于理都该关注一下调查进展。而且按照原主记忆里,先皇后对对方的评价,这实在不是个会造反的人。
卢皎月脑子里转着这些想法,到了大理寺,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没想到的人——太子。
卢皎月面露意外,太子的表情也很明显地一僵。
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高平妹妹。”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尴尬。
前几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传出了“高平郡主乃是凤命”的流言。当然,这种小道消息一直都有,不过都是众人私底下嚼舌根的议论,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真信。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三人成虎,流言到了这种人尽皆知的地步,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在这样甚嚣尘上的流言之中,卢皎月不可能嫁人。
非皇家之人绝不敢娶她,皇子们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这会儿先冒头的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卢皎月能名正言顺嫁的只有太子了。
但是太子不愿意。
他对这件事简直表露了十二万分的抗拒。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这句“高平妹妹”。
对方从前都是直接叫“高平”的,这会儿这么强调“妹妹”二字,可见其心态。因为先皇后的那层关系,太子是诸位皇子中唯一把原身当成亲妹子来对待的。
在他的那套自我道德标准里,这种行为简直乱了纲常lun理。
太过难以接受,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太子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忤逆君父。
但是这么一来,卢皎月就陷入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她要嫁只能嫁太子,但是太子坚决不娶。好在后者找成帝抗旨的时候还知道屏退左右,不然卢皎月这会儿面临的流言蜚语可不是“凤命”这么简单又偏向正面的形容了。
不过这种“嫁不了”的状态也正和卢皎月的意,她对在这个小世界发展一段新感情没什么兴趣,这会儿也自然而然顺着太子的称呼见礼道:“高平见过兄长。”
这一声“兄长”让太子的神情一下子软化了下来。
但再一转念,他面上又显出忧色:如今流言沸腾至此,高平的婚事可怎么办?
父皇糊涂啊!
这些事实在不好当着高平的面提起,太子勉力压下那些思绪,对着卢皎月笑了笑,“高平此遭是为了刘安饶事来?”
卢皎月点点头,“确是如此,打扰兄长了。”
刘安饶谋反一案,按成帝的命令是“太子主理,老七协办”。但储君事务繁多,只负责统摄大局,具体查案的事其实是梁涣在办,所以卢皎月先前见到太子才这么惊讶。
另一边,刑堂。
太子到来的事第一时间禀报到了梁涣这里,梁涣不自觉地拧了拧眉,用词谦恭,但语气极其冷淡地开口,“你去回禀太子,说‘容太子见谅,涣正在讯问要犯,一时脱不开身,等问讯结果出来,涣必亲去东宫奏报’。”
盼喜领命而去,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从这Yin森森的刑堂走出去。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有随从急急赶过来。
盼喜面露疑惑,“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对方喘着气快速道了句话,盼喜听罢一愣,也是忙不迭地回身折返。
那边,梁涣刚刚走到那犯人身边,还没来得及问呢,就看见折返回来的盼喜。
他露出了些许冷淡不耐的神色,但还未及开口,就听对方道